溶月勾住王夫人的胳膊,笑言:“大舅母不必着急,我只是伤了腿,最多将养三月,也就好了。”
“要不是三殿下来得及时,你可不止伤了腿!雅琴真是狠,借着佩蓉和林姨娘的手,竟要置你于死地。”
一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溶月总能轻易看出,今日的王夫人,比任何时候的她,都更加地真心。
人对她真心,她总该还些真心。
“谁叫我先利用大舅母,帮着六姐姐除了四姐姐呢。”
王夫人闻言,面上先是一怔,但很快,她又笑了起来:“就冲你这句话,不枉我在母亲面前替你周全。”
“外祖母问过大舅母?”
“何止是问,还软硬兼施。”
“怎么说?”
“雁南和佩蓉死了,雅琴半死不活,母亲的身子一时好不了,偌大的江家,能主事的只剩我一个。
母亲的意思是,只要我答应把明宏记在名下,正直以后不抬平妻,江家后宅的掌事权也会交给我。
但我没应。”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王夫人推开车窗,望向大街。
此时,天已大亮,行人在路上奔走,江正直调转马头,行到车外:“我去衙门,你带溶月回家。”
“知道了。”
直待江正直走远,王夫人却又接着说道:“当初,郎中诊出我子嗣艰难,正直就想把明宏记到我名下。
我没应,那会儿不应,是觉得自己年轻,有机会生下嫡长子,加上林姨娘还在,想着明宏不可能与我贴心。”
“如今不一样,大舅母老了,不可能再有子嗣,林姨娘也没了,若大舅母答应,明宏会孝顺您的。”
“也许吧?”
“除此,如果大舅母答应了,哪怕王家以后又失势,大舅也不好休妻,月儿觉得,大舅母该答应。”
“这却未必了。”王夫人摇摇头,“譬如雅琴,自嫁进江家就和二叔举案齐眉,又顺利为二房诞下嫡子、嫡女。
她膝下不仅有嫡子傍身,更是掌江家后宅十余年,极得母亲赏识,金陵城面子里子能胜地过她的,没几个。
可这一回,她被打得半死,父亲说不计较,二叔身为丈夫,不敢多说一句,宗正府碍于江家,也不敢多说一句。
雅琴如此得势,也就落了这么一个下场,我远远不如她,难道靠着明宏一个庶子,就能一飞升天?”
不能。
“不能,对吗?”
王夫人长叹一声,复又望向熙熙攘攘的大街,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呓语般地说了一句:
“原先,我只道孤女命薄,一生飘零,如今才知,天下女子尽命薄,稍有不慎,便会被父、夫、子舍弃。”
“月儿先前问过大舅母,女子尊荣,系于谁之手,才能不损不失,不知现如今,大舅母可有答案?”
“没有。”王夫人摇摇头,“月儿呢,有吗?”
“有一个。”
“是什么?”
“和离。”
她也想过和离。
可出了嫁的女儿,若与夫和离,要么回去娘家,或忍受亲眷白眼,孤独终老,或听从父命,另嫁他人。
要么顶门立户,自成一家,然而,女子独立门户者,古往今来,极少善终,多数生不安宁死得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