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夫人,您真得认错人了。”溶月再一次截然地推开江老夫人,屈身告辞,“老夫人,婢子告退。”
“别走——”
江老夫人大喊,江家仆人闻令,横成一列,堵住了门。
“月儿,你其实是恨我的,对不对?”
“没有。”
“若没有,你为何不肯唤我一声外祖母?”
“回江老夫人,因为婢子不是宁姑娘,不过,虽然婢子不是,却多少能猜出宁姑娘的几分心思。”
“什么心思?”
“宁刺史受财枉法被诛杀,虽宁姑娘得圣上特赦,得以苟活,但她再不是高门贵女,她是罪臣遗孤。
而江家不同。
江家是金陵世家,江太尉是东晋大儒,朝之重臣,如此门第,容不得宁姑娘这等罪臣之女玷污。”
溶月再次屈身:“江老夫人,为了江家,您既不该念着宁夫人,也不该记挂宁姑娘,您就当宁家人全死绝了吧。”
说罢,她返身,目光如霜地扫过江家仆人:
“让开!”
仆人被一时骇住,乖觉让开道,于是,溶月提袖,冲了出去。
“月儿——”江老夫人再次急喊,可她喊得越急,溶月奔得越快,不过须臾功夫,她便跑得没了踪影。
纯净如白霜的雪地上,她的仓皇脚印一个深一个浅,脚印旁,另有一串血色,骇目到令人惊心。
她不由地回首,去看江梦洲的灵位,灵位前,不知何时多出一支比雪色更惨白的醉仙人。
“呜——”
江老夫人眼前一黑,将要栽到地上,巧慧慌忙托住江老夫人后腰:
“老夫人,您没事吧?”
“巧慧,我终于知晓,为什么囡囡会在梦里哭个不停?”
“为什么?”
“她固然怨我袖手旁观,眼看着知忆被冤死,可她更怨地是我不问月儿死活,由着她任人欺凌……”
巧慧忙劝:“可不是老夫人不想管,而是宁家犯下大罪,老爷怕江家名声有污,不许老夫人管啊。”
“是啊,他不许我替知忆说话,于是我不说,他不许我为囡囡哭丧,于是我不哭,如今,他不许我问月儿,我难道还是不问吗?”
江老夫人仰面,目光落在雪地里的长串血色:“巧惠,你看不出来吗?囡囡魂魄不安,是因为月儿快被人折磨死了!”
江老夫人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子:“走,回家。”
“不做法事了吗?”
“不做。”
她要回江家,她要为月儿谋出一条活路,哪怕她没法把人接回江家,也不能任由她沦落在咸宜观这样的腌臜地!
“让明庭把车驱到门前。”
“这……”巧慧眨眨眼,“回老夫人,七郎去了后面,只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荒唐!”江老夫人怒斥,“不管怎么说,囡囡是他亲姑姑,月儿曾是他未过门的媳妇,他不到神堂祭拜,却跑去后头私会李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