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八,天气转晴,但因为连下了两日的雨,地上潮气未退,靴子踩在青石板,还能发出阵阵“噗呲”声。
溶月才出院门,便提起袖子,打了个哈欠,林缨忙问:“姑娘又没睡好?”
“没。”
林缨立时忍俊不禁,憋着笑意打趣:“姑娘就是没睡好,昨夜里,我听见姑娘叹了整整六回气。”
有这么多吗?
“姑娘,您别嘴硬了,您是因为和三殿下置气才睡不着,若您软不下脸求和,奴婢可以帮您到殿下跟前——”
“休要胡闹。”
“怎么是胡——”
“他要娶临安。”
“诶?”林缨收住笑,“姑娘是不是弄错了?三殿下那般清高的人,怎可能会娶声名狼藉的临安郡主?”
她何尝不希望自己弄错了?
可惜,她比谁都更清楚,秦长风的清高是假,醉心权力是真。
为了稳住江宁府,莫说临安只是名声败坏,便她疯了、傻了、半死不活,他也能为利,娶了她。
说话间,她们走到秋水斋外。
江家四大院,分别以春夏秋冬四季命名,院中景致也以时景为主调,春日的秋水斋,生机略显索然。
虽然景致无味,但树木、山石上挂满彩绸,大红的灯笼下吊着铃铛,春风一吹,铃铛“叮咚”作响。
铃音清脆,但也烦人。
前院的台阶下置着一张长案,秋水斋的管事奴婢领着人,立在案台,一边招呼人,一边登记贺礼。
这会儿,王夫人正立在长案前,她穿着一身旧衣,不知是衣裳变大了,还是人瘦了,总之,看着不合身。
溶月笑着走上前:“大舅母送了七表哥什么贺礼?”
“没什么。”
显然,王夫人不想答,但登记礼品的奴婢却抬起头:“回月姑娘的话,大夫人送七公子两壶金陵春。”
哪怕是三十年陈的金陵春,一壶也就二三十两,两壶酒,合在一处,不到百两,难怪婢子一脸的鄙夷。
不过,王夫人没想计较,但她的新婢子冬草却不这么想,只听她怒问:“金陵春怎么了?长房的礼是轻了些,但情意重!”
“是是是,大夫人有情有义。”三房的奴婢附和两声,转头问溶月,“月姑娘,不知您送七公子什么?”
“一方砚台。”
林缨把贺礼放上长案,收礼的小丫鬟一看,不由地惊呼:“这该不是东梁的名产,端石盖砚吧?”
“恩。”
三房的奴婢纷纷屈身:“奴婢们替七公子,多谢月姑娘。”
“好说。”
东草冷冷一笑,扶着王夫人:“大夫人,咱们走。”
“慢着。”溶月勾住王夫人的胳膊,从腰间抽下一块冰花芙蓉玉佩,“这个,记在长房的礼单上。”
林缨登时露出心疼:“姑娘,这玉佩不止千金,您怎么——”
“不必多言。”溶月呵断林缨,然后挽着王夫人的胳膊,抬步向里,“大舅母,我们一道进去吧?”
“……好。”
“几日不见,大舅母怎么瘦了这么多?”
为救娘家,她和二房合谋,算计溶月,却输得一败涂地。
她一输,江家不可能对王家手下留情,寥寥数日,王家的亲信、旁系,被贬的被贬,被杀的被杀。
王家之势,一溃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