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进了朝华殿,老远就闻见了饭菜的香气,心中有分不解,这不是他平日里的膳食,待到看见赵娥黛的时候,顿生疑虑——今日的赵娥黛竟是穿了大婚那日的喜服,那张本就绝美的脸更是精心妆点过,愈发的衬出她的风姿绝媚。
赵娥黛见睿王进门,脸上现出初见之时的娇羞,这里没有旁人,只她从堰国陪嫁过来的丫头帮衬着她,赵娥黛殷勤的将睿王让进了主位,随后将身边的丫头也遣下了,眼巴巴的瞪着跟在睿王身后的侍卫。
睿王不发话,纵然赵娥黛将他们身上瞪出窟窿来,他们也不可能让一让的,睿王对赵娥黛的反应选择视而不见——赵娥黛今日的表现太多反常,睿王是不可能不防着她的。
赵娥黛瞪了一阵,见睿王和那些侍卫全然不在意她,倒也放弃了,笑吟吟的立在一边,看着睿王亲昵道:“尝尝这味道可还满意?”
睿王低头看了一眼,勾唇笑道:“寡人倒是不记得,宫中的御膳竟有这些菜品。”
赵娥黛依旧笑得娇柔,“此乃堰国民间菜品,妾偶得秘方,十分喜欢,先前便幻想过,待到有一日嫁了夫家,也能像平头百姓一般,洗手调羹,为夫君烹上满满一席,只与夫君两人,面对面同食。”
听见赵娥黛话中的暗示,睿王依旧现出一副满不在意的表情。挑眉笑道:“竟不想寡人王后竟有如此好本事,寡人当真有福。”
他话是这样说的,却招手让内侍上前,一一试过饭菜中可是有毒,确定没毒之后,那内侍躬身下去,睿王才敞开了笑道:“王后可是有什么要求寡人的?“
赵娥黛脸色不似方才的好看,不过依旧维持着面上的表情,浅笑道:“好些日子不见大王,妾心中想念,厚着脸皮想见见大王,才会如此,大王切莫笑妾,对了,这饭菜就要凉了,大王尝尝可还对口?”
睿王执箸,浅尝之后,果真味道别致,一口下去,唇齿留香,这一
瞬间竟想着,赵娥黛有这样的好本事,纵然她是卿玦的妹妹,堰国的公主,他也是可以留下她的,倒也暗叹,大概赵娥黛今日这般大费周章,便是了然他的心思,因此总要想此办法挽留他的心意,这样想了,再动口便十分随性了。
赵娥黛浅笑着看着睿王脸上逾越的表情,在她心中,总觉得睿王是这世上极难得的好看男子,特别是他不怒的时候,那笑刻在她心尖尖上,如何能舍弃?
“大王,妾身最善箜篌,莫不如此时用它给大王助助兴。”
睿王今早的心情尚好,听赵娥黛这样的说法,倒也点头应了。
见睿王应了,赵娥黛命人撤去一旁的屏幕,那后面便是她自堰国带来的箜篌——也是当初堰惠王和陆姒婵送她及笄的礼物。
先前赵娥黛一直皆是静默的奏曲,这一次竟轻哼了起来:“满腹相思谁人解,唯寄春花与秋月,但求他日君白头,不复念天下,尚能忆妾名……”
第二二八章 美艳的诀别
睿王先前倒是惬意,不想竟被赵娥黛这幽幽的乐音勾出一阵若有似无的动容,撂下筷子,站起身缓步走向赵娥黛,身后的侍卫亦步亦趋的跟着。
就在睿王站定在赵娥黛眼前的时候,乐音戛然而止,睿王清楚的看见赵娥黛的指尖钻出一粒艳红的血,如宝石一般缀着她苍白、细长的手指,断弦软塌塌的搭在她的手腕上,赵娥黛并没有抬头,一颗晶莹的泪珠滚落,沿着她完美的脸颊滑到她精致的锁骨,然后,没入她胸口那是一种别样的魅惑,先前的赵娥黛娇羞无限,随后的赵娥黛柔情似水,而此时的赵娥黛却是楚楚动人,这百般风情,在睿王眼中也不过只是一个女人的心计罢了,勾唇轻语,“王后今日这般不同,倒是叫寡人耳目一新。”
她听得出他话里的讥讽,心头又是一抽,纵然她这般做了,他却只当她是别有目的,其实,又如何能怪他多疑,她本就是揣着目的,赵娥黛伸手拂去眼角的湿润,镇定的抬头,对着睿王幽幽一笑,伸手抚着嵌着朱玉的竖箜篌,轻启朱唇:“此物乃妾身及笄那年,父王与母后送于妾身的,时至今日,原来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
赵娥黛提到堰惠王和陆姒婵,睿王眼中一闪而过一抹凛冽,不过很快垂了眸,脸上的笑愈发的张扬,朗然道:“原来今日是王后的生辰,寡人当真疏忽了,这几日寡人心情大好,王后想要什么,说来听听。”
见睿王眉飞色舞,赵娥黛却又低垂了头,半晌幽叹道:“妾身想要的,大王怕是给不起。“
听见赵娥黛的话,睿王愈发肯定先前自己的猜测,顷刻变了脸色,阴沉道:“不要让寡人厌烦,你是个明白人,何必做此糊涂事?”
再多胭脂,终究也只是粉饰了那浅表,赵娥黛脸色愈发的苍白,纵然睿王如此冷漠,她还是淡淡的笑,有看开一切的绝然,柔声细语道:“妾身从嫁入尚晨宫的那一刻起,便一心想做个让大王满意的王后,可大王心意不在妾身这里,即便妾身巴心巴肺,大王也只能看见妾身的不足之处。”
睿王眯着眼打量着赵娥黛脸上的决绝,冷声道:“堰国女人当真特别,非但要至高无上的盛名,还想要寡人的心,你不觉得,自己实在不自量力么?”
这一日的相聚,本有个温馨的开始,却不想几句话的功夫,便成了冷言讥讽,赵娥黛吃吃的笑了,她原本是不信那句天妒红颜的,如今倒是有那么一点点信了,明明是笑着,眼睛里却蓄满水泽,若是落泪,便要花了妆容,那一副惨白的面相,她不愿他看见,总也希望在他的心中留下最美的模样——尽管他不爱他!
努力的眨着眼睛,她只是想看清楚他,或许,这是最后一次这般近的看他了,他是她最美的岁月中一个梦想,可惜,也只能是梦想了,再也没有机会了……
低头顺目,手指滑过断弦,幽幽道:“虽然妾身是这般的爱慕着大王的,可国灭家亡的仇恨,妾身实在是放不下的,大王可否告知妾身,该如何处理这样锥心的折磨呢?”
睿王眸光一闪,“你要如何?”
赵娥黛霍然抬头,那强忍着的泪水终究滑落,双眼含恨,厉声道:“要大王血债血偿!”
来此之前,睿王已做了防备,且他原本就想着要寻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去了赵娥黛的后位,因此赵娥黛此举令他暗自开怀,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惊诧的表情,冷静的看着赵娥黛自箜篌前方的暗格中抽出一把匕首,快速起身向他心口的位置刺来。
案上的饭菜还氤氲着热气,嵌满金玉的竖箜篌还微微的颤动着,赵娥黛的匕首距离睿王的胸口不足寸余静止,嘴角绽开一抹笑,她看得清楚,那些侍卫带着长剑守护着睿王,他们本就无情,不管是谁,只要稍微做出不利于睿王的举动,便会立刻动手,一如现在,那手法当真狠觉,细长的利剑是从她身后穿入的,却自胸口透出,她一直希望能给睿王留下一个最完美的印象,可惜,现在看来是没办法了,泪水模糊了那一夜未眠,惊心妆点过的面容,这身最喜欢的红妆也因为利剑的贯穿,而不再完整,她一直都是这样的自以为是,总把事情往最好的方面幻想,可到头来,却常常得到了最差的结果。
这一刻惊得怕人,赵娥黛感觉自己好像能听见自己的血滴在地上的声音,原本还希望能从睿王眼中看见伤心的,可惜,没有,他的心本就不在她身上,又如何能得了他的伤心,她并非是真的傻子,如何不知道他满腹的算计,红夫人那日对她哭诉过,希望保住自己的骨肉,她说过睿王一直想要个出自晏亭的长子,她该恨晏亭么?实在没有理由去恨,只是叹息,这一生无法真正的见一见勾住了那个算无遗漏的苍双鹤;勾住了她那美艳天
下的兄长,同样,也勾住了眼前这个寡情薄幸的男人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