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难为他们还把树搬来了,云乐舒侧身问道,“元大哥,这是你砍的吗?”
元康点了点头又疯狂摇头,在她面前一通比划,云乐舒凝神看着,却依旧理解得很费力,这完全超纲了。
在她焦头烂额之时,人群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康儿。。。。。。”元大娘拄着拐杖,气喘吁吁地走到他们二人面前,见元康身上诸多伤处,眼里含泪。
元康忙扶着她坐到树下,才重新用手语比划。
孙家人仍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便是元康长了十张嘴,又怎么说得清这树是公家的还是他家的,总归这树是他挥的斧头,他也已经认了,就是真闹到县衙去,牵扯到两个村子,又要提审问询,也非得熬他个把月。
他孙家自是无所谓,元康只怕等不起。
元大娘忍着泪,对云乐舒道,“康儿说,这棵香樟树就长在我们村的公家地界,不在他孙家的山林之中。”
原来如此,他们村山林众多,因村里人家多往镇上定居,许多山林便无人看管,因此常常有山火焚林之事发生。
村长便允许村中做柴火营生的人家到公家地界砍伐,一来能使山林不那么稠密,避免山火蔓延过快,二来有人日日上山,也能及时发现山火,扑灭于微苗之时。
孙勇脸色一变,却很快恢复成之前那副气焰嚣张的嘴脸,“树挨着树,地连着地,你们能拿出证据证明这树长在你们村的公家地盘上吗?”
所以,只要证明树长在他们村的公家地界上,元康就没事了。
云乐舒抱着小兔子,脑中飞快地掠过此前在君亦止案上所看到的一则文书。
大概是说多地因人口迁徙、官员换任、地法变更等原因,致地界日益模糊,争地夺田之事频有发生。
君亦止便命各州县府尹在年前对所辖之地的所有农田、山林等进行重新丈量,确定权属,这里按道理应该也向汴州府尹作了申牒,上呈了村里的土地归属情况,并有文书辅图堪查。
可官府的土地登记详簿不会对外公布,只收藏于府衙的经界所,寻常人是拿不到的。。。。。。
“你指控我大哥伐你家树木,就该是你提供证据才是。你家那块地可有砧基簿为证?若有,砧基簿可经村中耆老、经界所勘验核实?有没有到县衙办理批凿?”云乐舒优哉游哉地逗弄着怀里的小白兔,气定神闲地问,冷冷瞥了孙勇一眼。
这一通逼问,一下把孙家数人的气焰压散了。
围将过来的乡亲无不抚掌称快,对这外乡来的小娘子肃然起敬。
孙家跑到他们村来欺辱一个身患哑疾的乡民,还动手打人,威胁恐吓,何等猖狂。
能有个不怕事的人替他们出头,可谓大快人心。
孙勇硬着头皮道,“自然是有!”
云乐舒又是皮笑肉不笑的,“那便取来让在场众人做个见证,若真是我家大哥砍了你家的香樟树,我们便是砸锅卖铁也会把钱赔给你们。”
“不巧,那砧基簿日前不小心丢了,一时半会儿找不来,要么你就先赔个一百钱,余下的待我找到了,再来讨要。”孙勇挺起胸脯,嘴硬得很。
村民七嘴八舌,笑他鬼话连篇,云乐舒见状开始反击,“你当没了砧基簿为证,我们拿你没办法是吗?还想要讹我家一百钱,你不知道吧,今年所有乡镇重新丈量土地,每块地的来源、面积、四至、所属何人都一清二楚,待找来文书一看便知,何须用上你家砧基簿?”
孙勇才知她原来留了后手,方才是溜着他玩呢,心下气急败坏,睚眦欲裂,却说不出一句辩驳来。
乡长被拉着急匆匆赶来,便听到云乐舒说要找那土地文书来看,顿觉不妥。
这小女子虽知其一却不知其二,是有这文书不错,可并非他们想看便能看的。
他看了看当场的情形,又想起方才村民向他描述的情况,便只站在一边,准备看那小女子接下来如何应对。
人群里有人说了句,“乡长来了!”
云乐舒转头便看到了他,几步走到他身边,大声道,“乡长来了正好,劳烦您去取一下村中土地明细簿来,让孙家众人知道攀诬良民,借故讹诈,外加动用私行这数罪并罚是怎么个罚法。”
乡长感觉自己的胳膊给那女子捏了一把,他讶异地对上一双明亮的双眸,却见那双眼睛甩了一个眼色过来,好在他一把年纪,又有自知之明,才没有误会那女子朝他抛来的是媚眼。
他轻咳一声,顺着话柄说道,“呃。。。。。。这个,我这就回去取。”作势就要离开。
那孙勇顿时惊惧交加,若是证据确凿,又有这么多人为证,闹到县衙去,不死也要掉层皮。
他连忙跪倒在地,抱住乡长的腿不放,“别去别去!我错了,那树不是我家的,是我看错了,还请姑娘原谅我,放我们一马!”
孙家另外几人见状也惊慌失措起来,几人伏倒在地,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