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谷争日常来回不方便,吴宅让她驻家授业,也做保姆的活计,并不算完全的女师,更像姆师。
此刻她听了张姨娘的话,垂下头,默默走到陈三狗身边,算是同意了。
陈三狗只得放下了疑惑,去了正堂坐上了回吴家庄的牛车。
牛车上,江子霖不怕人多,也有故意让更多人知道的意思,直接说了商谈成功的结果,并放出粮价要降的消息,当即车上一些丰收的人家就打探着要卖粮。
有人开头儿,之后的事就顺利许多。
只是江子德还没从金城回来,江家总共存了不到五两银子,收购也没资金,江家又是外来户,没人愿意赊账,都想拿到真金白金才愿意卖。
江子霖又开始发愁,晚上睡不着觉。
第12章使人靠也
陈三狗记挂着四姨奶奶眼角的泪痕,又不愿意让江子霖更费心,于是自己去找四姨奶奶问。
何谷争是个安静温和的女子,从来都是文文静静的。陈三狗到江家这么长时间,基本上没跟她说过几句话,但他知道何姨奶奶是个好人,做女师的工钱从来主动交给老太太,供养着江家一大家子人。
此次主动去找她,是他不想看到这么好的四姨奶奶受到伤害,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
“劳您费心,我没什么事的。”晓得了陈三狗的来意,何谷争柔柔地回应。
陈三狗相处最多的女子是三太太,根本不需要他说什么,三太太自己就能说一箩筐,遇到说一句就沉默的何谷争,就像锁着的门遇上了紧闭的窗,哪里都进不去。
陈三狗挠挠头,为了方便,他前些日子拿家里唯一一把剪刀齐耳朵剪了头发,没剪好,绑也绑不住,江子霖见了只批评他剪刀那么锋利的家伙也敢往脖子上比划,没说什么别的。
现在散着,被陈三狗一挠,蓬松着更显可爱。
沉默的何谷争忍不住抿嘴笑了,拿出筐里的篦子递给陈三狗:“梳一梳吧,梳好了,我跟你讲。”
烦恼本钱的江老爷算着三爷回来的日子,却心知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他一个人身上,开始盘算起能支账的地方。
江家的商友基本上都聚在金城,金城城破,这些大户四散而逃,现如今写信也不知往哪里寄。
还知道下落的门户,他早在能提笔写字时就寄了信,到如今过了几月,也不见回信,想来是见江家倒了,便也不愿再联系。
剩下的,只有开州郑家,大姑奶奶,他亲姐姐的夫家还没写过信,江子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再缓缓,他不想自己姐姐为难。
老太太自觉闲了几个月,迫不及待想派上用场,主动找到大爷说:“不如让我去木州一趟,你大舅总归还是要卖我几个面子的,木州比金城还近,我往返一趟,也不算折腾。”
“母亲,您身体不好,不必操心这些,儿子会想法子的。”
“过了时日,秋粮就种上了,村民们可不只等着你去买,能出价的,他们都会卖。”老太太在乡下这几个月,自力更生,身体比以往还好,说话中气十足。
“这样吧,先给舅舅家寄封信,若是能得助,派人送些银子来也好,不必您亲自跑一趟了。”江子霖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而事实也正像他说的,若是汪家愿意施以援手,即使老太太不亲自跑一趟,也是能得到帮助的。
老太太同意了,她不年轻了,现在世道乱,她独自一人跑去木州,确实冒险。
陈三狗梳好了头,何谷争收拾针线筐,声音浸着湿气,说:“已经挺久了,自吴二老爷来女院找了回三小姐,他就缠上我了。先是言语……调戏,后来动手动脚,我警告过他,却没什么用……”
何谷争说得艰难,陈三狗也听的攥紧了拳头。
四姨奶奶为了全家的生机,出去做女先生,却被主人家这样对待,夜里在主人家留宿都不敢睡熟,生怕拴上的门被打开,整日被骚扰、为躲避时刻都警惕着,一刻也不能放松。
而这样的日子,她忍受了几个月!
“啪嗒——”房外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打断了何谷争的讲述。
她捋了捋头发,起身打开房门,外面空无一人,只有一个落在地上的木盆。
她捡起木盆回来,微微蹙眉,她将心中的猜测一一过滤,得出一个她最不想要的答案——刚刚在门外的,听见了她们说话却不进来,反而失手丢了木盆的,是她的女儿,江挽玉。
陈三狗没发现何谷争的异样,问:“怎么了?”
何谷争笑笑说:“没什么。”
于是陈三狗重新之前的话题:“你辞了吴家的女先生吧,老爷现在大好了,不必我伺候。我出去挣钱,我也识字,我来替你!”
何谷争摇摇头:“不成的,老爷和吴家谈着生意,我贸然辞工不做,怎么都会引起注意。更何况,吴二地主是个浑不吝的,你生的稚嫩可爱,怕是比我还要受委屈。”
末了,她叹息道:“先忍忍吧。”她没说,女先生不是仅仅识字就能当的。
陈三狗握紧了拳头,说:“你是个好人,不能这样。不去他家,我找别的!”
“愿意收女子做工的,怕是县里也找不出几家。”
“我换男装,我是……我像男孩,穿了短衫去酒楼做小工,不能让你受委屈!”陈三狗想不到太多的,只是直觉若让何谷争继续呆在吴家,早晚会出更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