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契在车厢里听了全程,他头一次知道,原来掌门能这样睁眼说瞎话,心中震惊不已,只能努力不让自己目瞪口呆得太明显。
其实薛千韶也并非无的放矢。他猜测,楚铭远派来看守天琼宇的修者,多半会是他自己派系信得过的人,再不济也是中立派,加上今日元婴大典后,楚铭远曾在众目睽睽下,第一时间让玉霖来找他,营造了他与楚铭远交情不浅的假象,所以他便借势而为,打着楚铭远的旗号取信此二人。
未几,四人便抵达了天琼宇的中心地带,在一座平静如镜的圆型水塘前停下。
池水清澈见底,池底沉着一块直径三丈、雕上神兽纹样与九霄门纪事的灵玉,其色泽深紫近黑,在夜里看不清全貌,却让水面映像格外清晰,连空中的符纹、巨剑虚影,都分毫毕现地映在上头。
薛千韶依言在池边盘坐下来,取出栖凤搁在膝上,阖上了眼,让自身元婴出体,并以神识笼罩整个池子。另二人也同样这么做,三人协调了一阵,才分别将灵力注入池底,接着像是推动石磨一般,协力让池底灵玉运转起来。
不过多时,池中开始浮现画面。天琼宇各处的影像,如蜂巢般一格格紧密排列于池面,并且飞速变换着。其中包括了园林造景的假山石、殿阁中的廊道、地底千百间阴暗窄小的牢房等,令人眼花撩乱。然而举目望去,却都并无人迹。
像是有人不停摇动万花筒般,画面不断转换,薛千韶的心越来越沉,直到一盏茶后,三人同时顿了一下,画面才被定在一处宽阔的刑场。
看清影像之后,薛千韶不由呼吸急促起来,攥紧了拳。
池面映像似是从刑场最高处往下窥探,并不十分清晰,但他仍能看见隳星正仰躺着,全身被烧红长链困缚、遍体鳞伤,手脚关节不自然地弯曲,丹田更被一根怪异的长钉状法器刺穿,恐怕连魔婴也受创了。
九霄门的两名元婴长老同样骇然不已,安元兰愕愣地道:「魔尊果然还在天琼宇中,但他这是……难道他不是自己跑了的?否则怎会被架在大刑场上?」
章长老瞇起眼,道:「……魔尊边上那人是莫违罢?他分明被软禁在自己殿中,等待几日后的提审,为何也出现在此?」
章长老话音未尽,便听见了一声荡魂摄魄的琴声,使他恍惚了片刻,回过神来后,他本能地召出灵剑准备御敌,短促琴声却如漫天雪花紧追而来,将他的元婴给定住了。
安元兰也同样被制伏了,但他是从一开始便愣着,根本不及反抗。
随后,他们听见薛千韶平静地道:「冒犯了,但薛某必须进入地牢当中,只能以这等无礼的方式请求二位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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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劫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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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元兰尚未摸清楚发生了什么,只道:「薛掌门何必以身犯险,虽然莫违实在……唉。但好歹魔尊暂且走不了,我等只需等待后援前来便可……」
章长老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老友一眼,喝道:「蠢货!他是来劫囚的!」
安元兰却不解道:「但魔尊并非囚犯,冯项也非他所杀,就连掌门也说是请他来作客的,这如何能算是劫囚呢?」
章长老崩溃道:「你这个脑子只塞阵法的蠢货,究竟是如何好端端活到现在的?!我又为何要听信你的话……罢了。」骂到一半,他叹了口气,转而瞪眼威胁道:「安元兰!你要是敢告诉他下去刑场的方法,我第一个砍了你!」
薛千韶又信手拨动琴弦,让两位九霄门长老镇定一些,方诚恳地道:「魔尊要是真有心逃脱,也不必区区在下协助,更何况二位也看见了,魔尊并非潜逃,而是遭莫违仙君动了私刑。楚掌门已经承诺过要彻查旧事,在水落石出前,放任事态这般发展下去,想来也有损贵派名誉罢?当务之急,还是该将魔尊和莫违仙君分开才是。」
安元兰沉默片刻,道:「老章,我觉得他说得有理。况且莫违的事……就连我这两耳不闻窗外事之人,都曾经起疑过,如今东窗事发还要我包庇,我实在做不到。」
章长老瞪眼看着他,却未回复半句话,似乎有些动摇了。
林契一直关注着池面影像,此时突然指向池中,颤声道:「掌门,魔尊和那人身上的咒印……」
薛千韶低下头,还未看见什么咒印,不知从何而来的乌云已迅速聚起,往池水中央劈了一道雷,整座天琼宇顿时震荡不止,连空中符纹都被打散了片刻。
雷光消退后,隳星身上便附满了密密麻麻的咒印,那咒印又千丝万缕地,与另一名陌生男子牵连在一起,看上去十分不祥。
安元兰和章长老见状,惊讶地一齐喊出了「青暝」,林契则是喃喃道:「那是天人咒印的变体……真是造孽……」
薛千韶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心中不安更甚,脑中乱哄哄的,却出奇冷静地问道:「那咒印用途为何,你瞧得出来吗?」
林契紧盯池面影像,自言自语般答道:「天人咒印乃是以魔皇力量为根基,所打造而成的巨大囚牢,但他这样一改,就不是要囚困另外那名男子,而是要让魔尊献祭力量于他。这实在是……」
薛千韶望着池中,近乎平静地问道:「你能解吗?」
林契愣了一下,犹豫地答道:「我能够一试,但……魔尊力量有大半与魔皇同源,天人咒印又是为魔皇量身打造,恐怕并不容易。」他顿了一下,将声音压得更低,才道出了后半句:「其实,直接杀了另外那名男子,才是最便捷的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