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魔火便如满天流星,齐齐往下砸去。
在万千流火的下坠中,隳星魔尊却浅笑着道:「享受过了,该死而无憾了?」
他这话说得十分轻,偏偏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郭誓还未反应过来,便觉视线模糊,满目腥红,热液自他耳中、眼角涌出,每根筋骨同时爆发了一阵剧痛,令他全然无法思考,双目上翻。
下一刻,魔皇之血如火药般爆裂,将郭誓的丹田、躯干连同魔丹一并粉碎,鲜血与肉末四溅,隳星的银白道袍因而染红了一角。
空中飞燄霎时消散,像是从不曾存在过,魔皇血亦如游龙般,自郭誓体内飞窜出来,重新盘成一颗巴掌大的球,温顺地落回隳星掌中。
两名挟持薛千韶的魔修,似乎也因眼前突生的变故吓傻了,各自发出了虚弱的哀鸣,长刀再也拿不稳。
薛千韶本想趁此空档将两柄长刀弹开,可他却忽然感觉身子一轻,下一瞬,他便已落入隳星魔尊怀中,原先挟持他的魔修远在十步外,被黑紫色魔气大卸八块,成了一地残肢。
隳星微笑着上下打量他,才凑近道:「幸好没让你沾到那些脏血,看来本座控制得不错。」
他附在薛千韶耳畔说着,微热的吐息让薛千韶感觉有些发痒,他刚回过神来,正想问清楚先前隳星为何让他「若被挟持就不要挣扎,尽量配合」,隳星却接着道:「先等一等,下头还没死透的家伙们爬上来了,你若不想看屠杀场面,就闭上眼。」
薛千韶一面替他留意身后动静,一面忍不住道:「阁下是不是忘了,我好歹是个剑修,不如放我下来帮忙。」
隳星却将他搂得更紧,沉声道:「不必,这样我比较能放心。」
薛千韶还没想清楚这话是何意,高台边缘便有几道黑影一跃而上,统共九人。几人看起来实力都不差,薛千韶认了出来,其中有几位是玄魃魔尊、赤练魔尊麾下的魔君,稍早他曾在竞标会上看过他们。
隳星未曾移动半步,仅是擡手一挥,魔气便如倒着绽放的牡丹,层层叠叠扫荡而去,大半对手因而脚步一顿,身上传出喀喀碎裂声,下一瞬,他们便被凝练成剑形的魔气撕裂了心脉与丹田,断了气息。
一招施展过后,只余三名魔君避过攻击,继续强攻上来。他们的魔气已遭到牢牢压制,只得各自高举武器、挥着利爪围攻而来。
薛千韶眼见隳星压根没打算防御,便有些紧张起来,险些就要从腰间抽出灵剑,但当他握住剑柄之时,手却立刻被隳星按住了。
……你既还能腾出手阻止我拔剑,何不做点什么来好好防备啊!薛千韶在心中怒吼道。
但下一刻,薛千韶就知道原因了。隳星身后有名魔君率先攻了过来,那名魔君身上肌肉虬盘怒张,双臂高举大砍刀,面目狰狞如恶鬼。
可在那名魔君近身到两人的一丈内时,却毫无预警地浑身一僵,紧接着,他的血肉便由内而外迸裂开,碎散一地。
薛千韶愣了愣,才想明白个中原因。就如郭楼主一般,那名魔君的体内,早已在争夺与浸泡血湖的过程中,融合了些许魔皇血;可一旦到了隳星面前,那些魔皇血便成了流动的炸药,隳星一动念就能将之引爆。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两个方位也传来了同样的闷响,飞溅的血珠又一次在隳星的袍角开出几朵血梅,接着才是腥味弥漫。
没成想,竟然仍有一名魔君,在这一招过后虽然伤重却并未倒下,继续扑了上来,拚死展开了最后一击。
薛千韶感觉背脊发凉,隳星也在同时挪步半侧过身,只是腾出一手,轻易就剜下了那名魔君的头颅。
隳星发出了极轻的哼声,似在嘲笑对方的不自量力,又像是觉得不屑一顾,随后他又低声道了句:「真烦人。」
那没了头颅的魔君,随即又被魔气之剑扎成了刺猬,彻底灰飞烟灭。
确认周遭再无威胁后,隳星才放开了薛千韶。
四周散落着残破的尸体,空气中满是浓烈的血腥味及混杂的魔气。即便不往抽干的血池望去,薛千韶也能感知到,这里除了他们之外,已经没有任何活口了。
薛千韶若无其事地朝隳星瞥了一眼。魔尊一身银白的长袍上,还是沾到了不少血迹,伪装发色的术法已经溃散,使他身上几乎只有素白与血色。
他的神色却显得极为寡淡,像是对眼前的场面无法生出半点波澜,恍如从血池中开出的一朵白莲,残酷与神性并存。
可莲生污泥中,又如何能不沾血污?
苏长宁坠入圣渊之时,拽住薛千韶没让他跟着掉下去的人,正是他后来的二师兄。
带薛千韶逃脱九霄门众的追杀之前,二师兄顺手拾走了苏长宁遗落的剑。后来师尊告诉薛千韶,那柄剑是失落已久的凶剑,一旦出鞘,便要饮百人血,否则持剑者会彻底失去理智,成为只知杀戮的怪物,直到力竭身亡。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苏长宁口中的「他们都得死」是何意。凶剑出鞘,若不先杀死百人,当时的他根本难以维持神智,又要如何带薛千韶走?
至于那柄凶剑为何会在苏长宁手中,以及事发当日,苏长宁身为剑修,使用的为何不是他自己的本命灵剑,至今依然不得而知。
一想起凶剑的事,明明先前的屠杀之景令人作呕,薛千韶却莫名只想问隳星一句:你可还好?
可惜他还未开口,一道熟悉的喊声随即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