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再次拿起望远镜。
莉迪亚与房东太太正准备用晚餐。由于房间太过狭窄,她们将客厅当成了餐厅使用,没有正式的餐桌,用一个破旧的小圆桌代替,上面铺了几张泛黄的报纸。房东太太正用汤匙喂小婴儿喝牛奶,小婴儿还在哭闹,根本吃不进东西。
莉迪亚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母子两,然后对着餐盘发愁。餐盘里只有一块干硬的面包、一勺鳗鱼冻、一团土豆泥。她试着吃了一口鳗鱼冻,表情非常古怪。
看见她扭曲的面孔,玛丽低笑起来。
所谓的鳗鱼冻是将鳗鱼切成段直接扔进水里煮,煮熟后放凉就成了鱼冻。这是一道相当没有技术含量的菜,除了浓重的腥味,任何味道都没有。经过玛丽非凡厨艺的洗礼,莉迪亚要是还能吃得下这种食物就奇怪了。
她梗了梗脖子,艰难的将口里的鳗鱼咽下去,拿起手边的牛奶灌了一大口,然后迅猛的喷出来,喷得到处都是。
房东太太的表情非常精彩,连小婴儿都忘了哭,用懵懂的眼神看着她。
玛丽捂嘴,肩膀不停耸动。
“她怎么了?”达西好奇的问。
玛丽抬头,脸上还残留着笑意,“她喝的牛奶是馊的。新鲜牛奶非常昂贵,艾西斯太太只会给自己的儿子喝,儿子喝不下的直到放馊了才舍得自己喝。”
达西了然,感叹道,“这个体验可真叫人难忘,我现在就开始同情莉迪亚了。”
“还有更难忘的在后面。”玛丽语气淡淡,拿起望远镜旁观莉迪亚如何收拾残局。
☆、六六
莉迪亚一来就毁了艾西斯太太的晚餐。她本来就贫穷;为儿子治病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哪还有余钱浪费食物?在莉迪亚惊愕目光的注视下;她将沾满馊牛奶和唾液的食物一口一口吃了下去。
莉迪亚觉得胃囊一阵翻腾,对艾西斯太太说了声抱歉就夺门而出。她干呕了一会儿;虚弱的靠在墙壁上发呆。她从来不知道还有人过着这样的生活!
看见她眼里流露出的悲怆;玛丽满意的放下望远镜。痛苦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莉迪亚准备掏钱为艾西斯太太一家改善伙食。她高涨的热情还未到达杂货店就遭受了现实无情的打击。她被几个流浪汉非礼了,如果不是巡警及时赶到;她简直无法想象自己将会面临怎样的灾难。
“臭…婊…子!你难道不是流莺吗?出来卖就不要假装纯洁;那不会让你的价格变得更高!”流浪汉们气急败坏的咒骂着,用最下流的言辞侮辱她。
莉迪亚这才发现,自己热衷的性…感穿着,浮现在眉宇间的轻浮放…荡与那些低…贱…的女支们如出一辙。这样的她怎么可能得到别人的尊重?曾经幻想的四五个男人同时围着自己调情的场面;其实质竟是这般龌龊!那滋味恶心极了!
她捂着被撕烂的领口跑回艾西斯太太家,一连好几天不敢出门,藏在裙兜里的钱也在拉扯中不见了。虽然交了10便士房租,但她每天还要额外交餐费,没了钱,难道要饿死吗?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玛丽几次徘徊在门口,打算放弃自己的计划。但最终她还是咬咬牙,狠下了心。
艾西斯太太是个好人,她给了莉迪亚很大的安慰,并提议让她帮自己干活以抵消餐费。艾西斯太太靠给一家旅馆洗床单被褥为生,一周只能赚3便士,她还要照顾孩子,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莉迪亚答应了。她换上了艾西斯太太的衣服,样式保守,布料粗糙,磨得她皮肤发红。但是她再也没敢换上自己漂亮的低胸裙子。
她与艾西斯太太形影不离,被非礼侮辱的遭遇给她留下了严重的心里阴影,也让她明白了作为一个女人,唯有自重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
她发现洗床单完全不似想象中轻松,她刻意留长,修剪打磨的漂漂亮亮地指甲断裂了,流了很多血,掌心被河水泡脱了一层皮,火辣辣的疼。用餐的时候,她连勺子都抓不稳。
艾西斯太太没有办法,只得让她留下来照看小贝比。这个活她很喜欢,她乐意与软绵绵的小天使相处,就是给他换尿布的时候有点恶心,但跟洗床单相比,这就算不了什么了。
某天中午,艾西斯先生的债主找上门来。他们凶神恶煞,骂骂咧咧,将艾西斯太太家翻了个底儿朝天,连莉迪亚带去的几件首饰都被他们抢走了。她这下才算是真正的一贫如洗。她紧紧抱着小贝比缩在门口,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们,腿脚不由自主的打颤。她终于知道,原来一直未曾露面的艾西斯先生是一个赌棍,和威克姆一样的赌棍!
她把头埋在小贝比的怀里痛哭,小贝比比她哭的还大声。远处的阳台上,玛丽握着望远镜的手骨节发白。达西问她过不过去,她沉默了很久,最终摇头,淡淡说道,“还没到时候。”
巡警及时赶到,解救了恐惧不安的莉迪亚和小贝比。从那以后,她丰盈的身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红润的脸颊一天比一天苍白。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九天。
为了避开莉迪亚,达西绕了远路,从巷子另一头回到临时租住的房屋。一股烤面包的香味在空气中蔓延,他深吸了口气,眼里满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