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今个儿,刘美花才让陈小幺送一盆豆腐去碰碰运气,看人家愿不愿意收他们梁田。
刘美花原是有一手做豆腐的手艺,还是从她太爷那传下来的。不过这活计颇需费一番功夫,近些年,她倒是很少再做了。
昨个儿还是为着梁田念学堂的事儿,才又把那一方老旧的石磨盘架起来。
陈小幺捧着那一大碗豆腐,走了小半个时辰,到了村东头大榕树底下。
这才刚到晌午,榕树底下就聚了好些人了。
有妇人阿叔在等孩子下学的,也有提着鸡蛋方糖,候着夫子出来,好上前送东西搭关系的。
成群,正扎堆在榕树底下谈闲天,见了陈小幺,自是招手喊他过去。
“小幺也来给温夫子送吃食?拿的什么啊?”
陈小幺还未答话,就已有人上手揭开了碗上头的白布一看,“哟,还拿的是豆腐。”
刘美花多抠门,村里人都是知道的,当下便有人笑了一番,说刘美花为了儿子念书的事情,是真舍得拿出老本行来。
又问陈小幺:“你嫁过去这么久,吃过你婆母做的豆腐没有?”
陈小幺老实的摇头。
家里顿顿都有肉,豆腐倒是的确头一回见。
那妇人便又摇头,看起来好像是心疼陈小幺一般,叹道:“这都过的什么日子,你阿奶要是晓得了,定然心疼你。”
话是这么说,目光却都落在陈小幺身上。
陈小幺穿一件荼白的春衫,下身是鸦青的束脚裤,踩一双布鞋。都是旧衣裳,在他身上却显得格外鲜亮些。
春衫是刘美花年轻时候穿过的,如今年纪大了,她嫌这颜色太嫩
不好穿出去,就改了改给了陈小幺了,只是袖口仍略有些宽大。
他两只细细的腕子从里头伸出来,肤色像是半分都没被那衣裳给比下去。
农人哪有几个有像他这般的好肤色?当下便有人暗自在心底嘀咕:都是一片儿土里长出来的米粮,这梁家的饭是更养人还是咋的,这陈小幺嫁过去这才几天,就白了,还又胖了些?
整个跟变了个人似的。
村子里的妇人里,没哪个是以前没说嘴过陈小幺的。梁川娶他过门时,多的也是背地里讲过这两人的闲话,无非就是说这两人凑一堆儿,日子保准难过。
但毕竟非亲非故,倒也不是盼着陈小幺日子过得不好,只是如今看着这人肉眼见的气色好了,总是在心里犯些嘀咕,故意说这么些话来闹闹他。
陈小幺眨眨眼睛,想到家里近几日的菜色,道:“梁川打山鸡,我们天天吃肉,没有豆腐。”
梁川,梁川。他也不跟村里其他妇人阿哥一样,喊自家男人“屋里那口子”,而是喊着大名,这妇人愣了一愣,倒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了,才摆了摆手道:“梁哥儿能打猎,顿把两顿也就罢了,哪是能天天吃的?总得留着卖钱。”
陈小幺认真的道:“今天,昨天,前天都吃了,一直吃。”
他声音不大不小,跟往日一样,磕磕绊绊的,又糯糯的带点儿软,听着就是个脑子不灵光的,却从来不会说假话。
几个妇人笑不出来了。
“哦,你男人对你挺好的呗?”
陈小幺张了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