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规矩不是这般。可人心却实在难料。他无法想象一个气急败坏的母亲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他可以想象,今夜久久难平的火势或许可以成为佐证。
“活下去,等着我。”
蒙拓伸出手来,极想抱一抱眼前这位姑娘,手伸到一半却猛然往回缩,几欲再言却终究欲言又止。
“砰哒——”
院落门蓦然大开!
蒙拓反应极快,立刻往后一侧。身形紧绷挡在长亭身前!
长亭面容煞白,屏气凝神地直望向院落朱门的项锁上。
两盏六角牛皮宫灯从角门边斜处缓缓抬入。昏黄的光团成一团,执灯的侍女埋首敛头,中间来人步履蹒跚,如同走在棉上。
长亭抹了把脸,为了让自己视线更清晰些。
是真定大长公主,独身一人,身后并未跟随娥眉。
长亭想嚎啕大哭,可哭却哭不出来,想笑,半扯开嘴角却明白,如今她笑得定比哭还难看。
蒙拓像山一样挡在她前方,黑影压在她身上,分明叫人心安。
“阿娇。”真定大长公主声音如摧枯拉朽,很累,却像是提了一口气在胸腔中那样,又如同手拉破旧的风箱,残留的气息从缺口鱼贯而出。
长亭张张嘴,想应一声是。
“我许久未曾见过这样大的火势了。”
真定大长公主缓步往里面走。
蒙拓脚跟不动,巍然如山。
真定大长公主笑起来,“上一次,这样大的火势,也是我放的。母后生产惨死,阿耶专宠琚姬,胞弟在襁褓中嗷嗷待哺,整个椒房殿却只有我一个人眼巴巴地把他守着。这偌大的宫殿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再活一次的母亲?不能。回心转意的父亲?也不能。既是无用,便索性烧了吧。”
真定大长公主的眼泪往下淌,淌进时光的沟壑里,便再觅踪迹。
长亭翕动鼻腔,未曾说话。
“那年我十五岁,与你一般大,我从此发誓,若我往后为母亲,我一定不能像那样。我要好好地护住儿女,好好地叫他们不受我的那番罪。”
真定大长公主仰头轻言,听不出喜怒。
长亭将蒙拓拉到身后,她不愿躲在旁人身后聆听这一段恩怨。
真定大长公主静静地看着长亭,宫灯之上,小姑娘神情倔强亦与她直视,长亭五官像极了陆绰,挺尖的鼻子,圆润的下颌角,饱满的天庭,像极了陆绰…
真定大长公主一阖眸,不禁老泪纵横。
“长子惨死他乡,我却亲手将次子送上黄泉!阿娇啊,你何必如惊弓之鸟啊!你是我陆家的子孙,是我的骨血,你在自己家中又何必警觉不堪啊!我会护着你啊!我会护着你的啊!娘拼了这条命也会护着你了啊!何必铸下大错!何必一错再错啊!何必走都走得叫娘放不下心肠啊,何必呢…”
真定大长公主的声音压得极低极伤。
声音落在长亭耳畔,长亭却觉得这番话并不只是同她在讲。
真定大长公主好像在对着遥远的时光无济于事地呐喊呼唤。
如此痛彻心扉,再难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