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归的女性,大部分都是中老年妇女,像释勤姑那样年老色衰被赶出家门的老妾以及无家可归的贫苦弃妇占了相当大的比例,其余因为子女不孝顺,或是丈夫死去而没有活路的老妇人也有很多。说一石法师对这样的女性有什么邪念,那是再毒舌的人也说不出口的。
从公元一八三零年的第一场拍卖会起,一石法师主持的拍卖会逐渐成为了一个惯例性的行为,每一年的慈善拍卖会,都能募集到大量的善款。一八三二年左右,京畿周围的女性救助点早已经逐渐能够自负盈亏甚至取得一些利润,一石法师决定不再向这些原有的工厂与救助站注资,转而把自己的行动推向全国。
一八三三年春,时年五十三岁的一石法师开始了他的徒步弘法之旅。他从北京出发,一路向南,每到一处都会举行宣讲大会。在向南旅行的过程中,他惊讶的发现南方有许多人家依然给女孩子裹了小脚,在自己的法会上,不少上了年纪的贫苦女人步履蹒跚,跋涉数十里的来听他宣法,虔诚之心让他感动,而她们因小脚而带来的痛苦也让一石法师十分的无法释怀。
一八三四年年底,一石法师开始了放脚运动的宣传,这一次他并没有用佛法来宣传反对裹脚的理念,而是明确的拿出了孝经作为自己的理论支持:“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你们这些逼迫女儿裹脚的父母,是在逼迫女儿放弃孝道啊!
这个时候,机器化生产的纺织厂在南方已经相当普及了,厂主们都不太喜欢招收裹脚的女人,因为她们裹脚,行动不便动作缓慢,偶尔有录用小脚女人的,工钱要比大脚女人少上近一半。一石法师看到这个情况,就跑去与工厂主们协商,如果小脚女人放脚的话工厂可以适当提高待遇,在取得几乎所有工厂主们的支持后,他在宣讲会上鼓励女人们放脚:“放开了脚,就能比原来走的快一点,就能比原来多赚一些钱,能让你们的家庭过更好一点的生活,为什么不试试呢?”
一石法师所到之处,从豪门贵妇到街头乞讨的老妇,都如同见到了真佛一般顶礼膜拜,常有女人在他的法会上痛哭失声,无数的女性因为他而走上了与过去截然不同的道路。无数受尽了冷待欺凌的女人把他当做了救苦救难的真佛。扬州名妓冯爱爱在听到他的宣法后用自己多年的积蓄自赎自身,离开了风月场合后坚持不懈的跟在一石法师的路途中侍奉一石法师,最后在一石法师的断喝声中幡然醒悟,在四川削发为尼,她就是同样后半生为慈善事业奔走的明志法师。
公元一八五四年,一石法师的儿子贾艾在选举中获胜,成为大江的第五位帝国首相。贾艾在任期间,在立法上禁止了裹脚这一行为,明确了给女孩子裹脚的实施者将受到法律上的惩罚,根据后果,从二十天的社会劳动到三年的劳役不等,并处于一定数额的罚款,同时这个家庭的男性将在十年之内禁止参加各个级别的科举考试。
公元一八六二年,因为给家中蓄养的小丫鬟裹脚并将之作为讨好官员的工具而被起诉的福建商人木贵常被处以三年的劳役跟一万两白银的巨额罚款,同时他的商行被取消了经营进出口贸易的资格。这是最后一起因裹脚而起的民事案件,这个案子里的五个女孩子是史书上最后的五个放脚女性。在此之后,裹脚作为中国女性一定时期内在肉体上受到的最普遍的伤害,彻底的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公元一八四零年,六十岁的一石法师开始了在福建的二十年客居生涯。作为女婴非正常死亡率最高的重男轻女的重灾区,福建人溺亡女婴几乎已经成了传统。自明朝起,福建人把养男人收契弟是一件非常常见的事情,而这个看起来开明的现象背后折射出的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由于对女婴的残害,福建的男女比例已经到了一个危险的地步,大部分男人娶媳妇都成了问题,不要说养小妾了!这种情况下反倒是养几个清秀小厮或是收个契弟比较容易做到。
这个时期的福建贫困地区,民间相信溺头胎女婴以利生男,所以头胎的女孩子被溺死在一些山区的比例竟然达到了一半以上,一石法师惊骇于这个地区的人们对杀死女婴毫无愧疚之心的行为,他立刻决定在福建住下。
这个时期的一石法师在佛法的宣讲上加强了“业报”的描绘。作恶的一定会得到报应,这个报应可能在今生,可能是来世,更可能因为罪孽深重,生生世世都不得善终。而杀害生命,无疑是能招致生生世世的报应的大恶,即使这个孩子是自己的孩子也一样。
此时的一石法师并不缺乏钱财,他南下的时候携带了大量的善款,而这些年在南方的弘法途中也没少募集资金。他开办了好几个大型的育婴堂,收留一些确实家里困难而无法养育的女婴,同时依然延续他过去的方法,雇佣没有依靠的女性来照顾这些孩子。同时他联络了相熟的大商人们在自己定居的地方附近开办了几家工厂,专收女工。
一开始一石法师的弘法或许并没有受到社会的重视。但是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完全让所有人都吃惊了。当一石法师收留的女孩子逐渐长大以后,一石法师分批把她们送进了工厂做工,也有一些女孩子有出众的手艺自己开办了绣坊等等。一石法师在有人上门提亲后提出了高额的聘礼:“我这里养大的女孩子,比男人都会赚钱,这样的女孩子凭什么让你们可以很容易的得到?总要让我看到你们的诚意。”
当时人们非常愕然,便有人说一石法师整日跟钱打交道被腐蚀了心智。而接下来的事情让所有曾攻击一石法师的人都羞愧的说不出话来。他把所有的聘礼都当做了女孩子的嫁妆给女孩子本人带去,并且明确地表示:“这些年来,许多人以养女孩子赔钱为理由杀害自己的孩子。现在,你们看到了,女孩子也可以教养的很好,可以自己养活自己甚至养活家人,她们值得很高的聘礼,她们不需要家人准备嫁妆抬高自己的身价,因为她们本身就是财富。”
一石法师客居福建的二十年间,福建存活至一周岁的婴儿中的女婴比例,从一八四零年的28。9%(注1)上升到一八六零年的45。8%。他在福建开办的六个女童收容处在二十年间先后收养抚育了八千多个女孩子,这些女孩子在一石法师离开福建的时候,有两千多个已经嫁人。她们几乎都在婚后依然保持了经济的独立性,有自己的工作,事业。与同时期的普通女性比,她们更为自信,自尊,自强,靠自己的双手劳作取得人们的尊重,同时由于经济上的独立,她们在遭遇到不公平的待遇的时候也更富有反抗精神。在此后的几十年里,这些女性带动了身边更多的女性走上了更为独立自主的道路。史学家们认为,十九世纪末,要求从法律上废除一夫一妻多妾制的女权运动从福建开始,正是因为半个多世纪前一石法师为福建女性地位提高打下的良好基础。
一八六零年,一石法师离开了福建,开始了又一次的弘法之旅。此时的一石法师已经八十岁,他精神矍铄,身体康健,他重新开始了他的徒步弘法之旅,一路向西,之后北上,他一路宣讲佛法,身后自愿跟从的信众一度达到了数万人。他徒步走过江西,广东,广西,来到贵阳的时候要求信众们结束他们的追随,回到自己的家乡认真的工作生活。于是上万教众离开了他各自返乡,但是随着他旅程的继续,总有新的信徒为了继续聆听他的教诲而跟上他的旅途,使得一石法师不得不多次特意开宣讲大会劝告信众离去。
一八六五年九月,一石法师回到了北京,此时,距他离开北京开始弘法之旅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十三个年头。一石法师回京那天北京万人空巷,人们争先恐后的向北京西郊赶去,因为那正是一石法师归来的方向。这位八十五岁的高僧宝相庄严,布衣草鞋,一步一步的从山中的小路走过来,彼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万道霞光在一石法师的身后汇聚,一石法师宛如真佛降临的身形让人们纷纷俯下身来跪在路边,不敢抬头直视。
一八六六年年初,大江帝国的第一位女皇江武帝封一石法师为护国法师。时年已经八十六岁的一石法师决定将自己一生的经历化成文字,记载下来。从一八六六年到一八八零年,一石法师用了整整十五年的时间,写出了整整二百万字鸿篇巨著,自传体小说《石头记》。
在这部书里,一石法师从自己的角度,描绘了从一八零一年到一八八零间年大江波澜壮阔历史进程。
红楼梦的前五十回,从一石法师幼年时纸醉金迷的纨绔生活写起,到童年的叛逆跟张扬,再到少年时家败后艰苦的生活,直到他考中探花,那段时间正是大江从封建专制制度向君主立宪制转变的前奏时期,那是个风云人物辈出的大时代。而出身良好的一石法师就是在这个时候结识了许阳,许陌,洪秀全,艾达令,林康平,陶诤等许多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痕迹的友人,更是有幸拜在林如海门下成为他的关门弟子。而林如海无疑是对他影响最大的一个人。“吾将直道而行,虽百死而不悔。”这句话通过的一石法师的笔端,被人们作为林海一生最具代表性的发言而记录在了各种教科书上。
石头记的前五十回,同样也是一张徐徐展开的中国封建王朝末期的生动画卷:人们可以在书中找到当时贵族中流行的发型,衣服款式甚至游戏种类与烹饪食谱,也能体会到南北方风俗的差异,以及当时森严的等级制度,无节制的皇权是多么的可怕。同时更能理解一石法师对女性的慈悲从何而来:他从小感受过太多女性的美好与温暖,他身边几乎集中了各种类型的出色的女性。有好事者从一石法师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他曾经先后暗恋过自己的表妹林康平与表姐薛宝钗,当然这种论调并没有得到太多人的支持。
而关于他出家后的日子,一石法师并没有多做描述。从第五十一回起,笔触的重点从他自身的生活逐渐转向了大环境。一石法师从不因出家而把自己看做尘世外的人,他相信要提高自己的修养,就一定要为社会做一些贡献,不可以独善其身,更不可以因为自己出家了就丧失对社会的感情。为此他曾多次与他的堂妹,以对佛法研究的精深而著称的净安大师辩论,终于在一八一二年说服了净安大师走出了庵堂,投身到了慈善事业中。
比较有趣的是,一石法师从不刻意的割除自己与俗世亲友的牵绊,他去探望被寄养在好友许阳家的独子贾艾的时候曾很开心的领着儿子去街上买笔墨,并在被信众认出来的时候非常自然的回答:“这是我的儿子。”
一石法师在《石头记》还写了不少当时的杰出人物的日常生活及一些世人所不知道的故事。让史学家们对那个时代的风云人物们有了更多的了解。
而十九世纪中叶,正是各种思潮兴起的时候。一石法师的几位好友在这个时候产生了理念上的分歧,当时任太傅,兼外相的许阳认为当前的以皇帝作为国家精神象征,内阁掌握政权的制度非常适合大江的社会条件,而同样崇雅学院出身的大法官洪秀全则坚持大江未来应该彻底废除帝制,消灭皇权的存在。两人几次在朋友聚会的时候因为争论这个问题而闹得不欢而散,最终还是一石法师出了主意:“少丽,明灿,为什么你们一定要在朋友聚会的时候谈论这些,闹得大家都不开心呢?既然你们都认为自己是对的,为什么不能讲自己的观点理论化系统化呢?有时间吵架,不如把你们的观念系统的写出来让更多的人能够见到啊!”。许阳,洪秀全二人听罢十分惭愧,举杯向对方道歉后冰释前嫌,从此再不因为理念上的差异而影响到朋友间的交往。十二年后的一八四五年,许阳的《论君主》与洪秀全的《民主的必胜》先后出版,各自成为这两个人表达政治理念的代表作品。
一八八零年,江胜帝登基,他延续了母亲江武帝对一石法师的崇敬,封一石法师为“护国大法师”。一石法师写完了《石头记》之后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依然非常健康,于是半开玩笑的对弟子说:“这可怎么办?我本来以为能我把我这辈子写完就不错,可是书写完了,我还活着呢!”此时的一石法师虽然眼睛花了,但是耳朵依然非常灵敏,于是在学生们的建议下,一石法师每天口述自己的生活,由弟子记录并念给他听,每天大概从几百字到几千字不等,这样的习惯坚持了二十年,人们称这本几乎有千万字的日记为《石头后记》
公元一九零一年九月九日,一百二十一岁的一石法师在谭拓寺中圆寂,人们专门盖了一座石塔来存放他被火化后留下的舍利子以及他那块通灵宝玉,这座塔后来被称作圣僧塔。
而农历的四月二十六日,一石法师的生日,被人们称为“女性解放日”,在公元一九一一年被当时的大江政府正式定为法定节日。而这个节日在二十世纪中叶,已经成为了一个国际性的节日。每逢这一天,许多国家的女性们会走上街头游行庆贺,还有一些女孩子会在这天给自己剃个光头来表示对一石法师的崇拜,而在一石大师诞生的大江帝国,在这一天去谭拓寺瞻仰一石大师的佛舍利,或是去做一天的公益活动则成为经久不衰的习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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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
据史料记载,弘治十五年(1502)福建全省妇女人口数占全福建人口总数百分比仅为25。37%,男子则为74。63%。当然这是十六世纪的事情,而我写的已经是十九世纪的事情了,历史上十九世纪的福建的情况未必有这么严重了,但是毕竟是杜撰的故事,所以沿用了明朝的一些习俗加以参考,所以一岁女婴的这个比率虽然吓人,但并不脱离实际,因为历史上确实有比这个更可怕的数字。
第四章 康平往事 (1)
林黛玉一手端起清茶,一手拿起桌上的报纸,头条就是关于妻杀夫加刑,夫杀妻减刑等歧视性法规的废除,她微微一笑,翻过第一页,然后脸色一僵:“宏愿已了,康平女士花落谁家!”硕大的黑体字震的林黛玉差点当场茶杯给扔出去。这些混蛋,这么多年前的事儿居然还记得!当初不就是话赶话,气得她随口发了那么个誓么?在场一共就那三五个人,怎么就闹到全大江都知道了。
林黛玉觉得太阳穴都在突突的跳着,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赶紧站了起来,对一边的女书记道:“我不大舒服,先回家了。有什么事情叫人到家里送信。”女书记是京都女学的毕业生,说起来也是林黛玉的学生,一听老师说不舒服,忙关心的问她要不要紧,是不是需要请大夫。林黛玉连连摆手:“不必,你忙你的,我就是昨天睡的有点晚,想回去歇歇!”
林黛玉匆匆走出办公室,想了想觉得不保险,又赶紧回来往头上扣了个锥帽,这才又走了出去。到马厩牵了马寻思着从后门走比较保险就往北拐了去,谁知道到学校后门一看,正有一群人喊着号子砸地基呢,这才想起来前阵子她才买下来后街的宅子,这会儿正要把学校扩建过去,后门早拆了哪里还能走人。她十分郁闷的拐了回来,冲着正门又过去了,这会儿她非常后悔自己为了学校的安宁接连封了两个侧门的行为,作茧自缚说的就是她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