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黑到极致的世界。
如果说魔界除了黑色还可以看见红色,那么在冥界,放眼所及,全是黑色,深黑、浅黑、乌黑、紫黑、青黑……
黑色的流云低低在天幕之上流动不息,几乎都要垂落到头顶之上,茫茫的夜色像一张巨大的密不透风的网笼罩着张晓宇。
张晓宇仿佛置身于一片黑色的泥沼之中,又像无意之中闯入一座迷宫之中,更确切地说,他现在仿佛正在做着一场永远也醒不过的梦魇,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也不知道东南西北,甚至都看不清脚下的路,他只能跌跌撞撞地,一步步往前挪动。
小腿之上似乎一直被什么强有力的东西羁绊住,阻止张晓宇向前移动,张晓宇召唤出承影剑,连劈带砍,就像砍在空气之中,一点效果都没有。
夜空之中,不知道有什么巨大的鸟禽,扑啦啦地拍着翅膀,不时从上空飞过。只听得到细微的声音,却看不到任何的物体。
怎么办?我要怎样才能在这个漆黑一片的世界里找到上官妹纸?张晓宇站在原地,陷入沉思之中。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辚辚的车轱辘声,片刻之后,沉沉的暮霭之中,一辆辆马车的身影渐渐由模糊变成清晰。
张晓宇数了数,共有十五辆马车,排着长长的队,从不远处的道路上经过。每辆马车,车前悬挂着一盏马灯,散发着微弱的橙黄色的光。
原来这些马车是冥界派到人间去接亡灵的,除了车夫,每个马车都有十个座位。马车的外面,贴着一张黄色的方形的纸条,纸条上,用蝇头小楷写着十个名字,这是乘坐本趟马车的鬼魂乘客的名单。
第十五辆马车经过的时候,在张晓宇身边停了下来,车夫侧着头看了他一眼,用梦魇一般的声音说:“上来,我这还有一个空座!”
“师傅我想跟你打听个人,你见过我家上官妹纸么?”张晓宇将上官清雪的外貌详细地描述出来。
车夫对他的问题置若罔闻:“再不上来,我就不等你啦!”
张晓宇无奈只得跳上了马车,坐在马车的最后面,车里光线比外面更暗了,什么都看不清,就连其他九位乘客的相貌也根本分辨不清,只有从他们偶尔的咳嗽声之中,张晓宇才能确定,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车轮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行驶在路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似乎地底下有暗涌在匍匐前行一样。
没有一个鬼魂说话,马车里很安静,马车夫偶尔会扬起鞭子抽打那匹没有尾巴的黑马,鞭子在空中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你们见到我家上官妹纸么?”
没人回答。
马车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一直沉默的车夫,回过头来,对着车里的鬼魂们说:“前面就是鬼门关了。”
马车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九位鬼魂全都涌到马车后面,伸长脖子,朝着远方张望,并窃窃私语,相互交谈着什么。
张晓宇借着外面稍微明亮的光线,才看清这些同行鬼魂的样子,四位老翁,两位老妪,两个中年男子,还有一个小女孩,几个鬼魂脸上显露出悲伤的表情,却不见有泪水落下。小女孩手里还拿着一个红色的拨浪鼓,低着头转啊转,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马车再次停了下来。张晓宇看见高高矗立在不远处的就是鬼门关。自己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张晓宇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只见高高耸立的大门旁边,黑色的古树参天,树上栖息着一群群硕大无朋的乌鸦,瞪着绿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站立在树枝之上,冷冷地注视着下面的马车。
鬼门关前,有**恶鬼负责镇守,每个马车夫到了鬼门关前,都会主动停下马车,负责押送的牛头马面会将自己车上所载的魂魄的通行证——路引,交给守卫们查验。
这张黄表纸做成的路引,长三尺,宽两尺,上书“普天下人必备此引,方能到地府转世升天”,右下角同时盖有“阴司城隍、丰都县府”两个印章。
这张路引上只有七个名字,也就是说,这辆马车上将有三个魂魄无法顺利通过鬼门关,进入阴间。
两位老翁在低声交谈。
“之前我在城隍庙里听白无常说,我们这趟车上,今天有三个人不能通过鬼门关,这三个人生前作恶多端,将被恶鬼直接铡掉。”
“我生前可是个老实人啊,什么坏事都没做过,求菩萨保佑,千万不要是我。”
听见两位老翁这么说,其他鬼魂都很害怕,两位老妪浑身都在筛糠,口中不住地念叨着:“这可如何是好啊。”小女孩也听见了大人们的谈话,小小的脸上,满是惊惧之色,大声哭喊:“妈妈,我要回家,我好害怕。”
张晓宇将小女孩拉到自己身边,摸着她的头,安抚她:“乖,哥哥在这里,不用怕哦。”
负责押解的牛头马面,拿着一张白纸,低头看了一会,念了两个老翁和一个中年男子的名字,然后催促道:“你们快下车,你们就是今天要铡掉的三个人。”
顺着牛头马面手指的方向,张晓宇看到了一个十丈高的平台,东西两侧都建有台阶,台阶上不时有鬼差,押着被布袋蒙着头,戴着脚镣的鬼魂,往平台之上攀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