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凭什么信你?他在何处?你先让我瞧一瞧。”
碧云也不答,唇角勾了勾缓缓从袖口掏出一枚玉珏来。碧莹莹的光华明灭不定。她双眸半阖,指尖捻决,一抹莹白缓缓自那玉珏中央飘出。
那人静静躺在莹白的光华中,沉静的面容,修长的体魄,温润的模样,熟悉的让人心酸。我伸手方要去触一触,碧云动作一收,迅速将玉珏收进袖中。
一切发生得太快,仿若眨眼之间。我甚至以为自己所见乃一幕错觉。
碧云笑了笑,“好了,如今相信了罢?”
语毕,兀自朝着暗紫的墙壁行去。墙上蓦然启出一个黑漆漆的似乎永无尽头的洞口。
我一直不知,原来暗紫的墙壁间竟用术法置了个暗门,而另一端,通往之处便是地府的牢狱。
炼狱。
沿路行来的牢狱中俱关押着千姿百态的恶鬼,面貌诡异,习性凶残,拉拔着牢门的铁索,双瞳泛着凶光,死死盯着牢狱外行经的人,有的甚至从眼眶内鼓掉出来,似乎马上便要落下地去。
我曾听过这么一说,却未想,原来真真存在这样的地方。让人心生惧怕到恶心的地步。
我低垂着脑袋小心翼翼跟着碧云往前。手臂上蓦然传来一股子剧痛,抬头一瞧,只见一只惨败扭曲的枯骨死死钳着我的手臂,顺势瞧过去,那枯骨正是从一旁的牢狱中伸出来的。
里面光线甚弱,只能约莫瞧见一白衣的鬼靠坐于墙角,暗色中有两颗朱砂红的宝石熠熠闪耀,无声又缓慢地飞起又落下,想来是朱钗什么的罢。
唔,这么一只爱打扮的鬼,也不知面貌生得美不美。
那拽着我的枯骨钳着不放。星星点点的莹白不断从臂上掉落下来。虽只是抹鬼魂,到底还是疼。
我使力往外扯了扯手臂,本着同是炼狱可怜鬼的有爱精神,与他和善道:“这位姐姐,我疼得很,你松一松手好不好?咱们俱是死鬼,死鬼何苦为难死鬼……”
“哧。”
牢中死鬼四平八稳一动不动,前头却蓦然响起碧云的嗤笑,“好生瞧一瞧那位姐姐罢。”
她缓缓走回来,指尖捻决,一束明光兀地窜进牢狱中,将里间照得透亮。
我顺着明光瞧去,顿时被吓得不行。
那里面哪里是个面貌勾人的女鬼,却分明是个雌雄不辩的鬼,一身白衣不假,却似垂挂与枝头的破布般幽幽晃荡着,衣衫下却是什么也
没有。那朱红的宝石则是一双如血双瞳。那眼大睁着,被他自己拽在另一只枯骨掌心中,十分缓慢地抛起又接住。那张惨白中混了暗红血迹的脸上,空空落落早已没了眼珠,他却朝着这边,血红的双瞳在他掌中转了转,露出黑色的瞳眸定定将我瞧着。
我一时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狠命从那枯骨般的手中挣脱出来。
手臂一痛,生生扯下一大块莹白。那莹白落入掌中,渐渐变小,须臾便不见了踪迹。
我垂首瞧了瞧自己,这副缺失了皮囊的灵体似乎越加白皙透彻了。我心底清楚得很。以自己如今这副模样,若要撑到那个时候……
我瞧门口的方向瞧了一眼。
怕是来不及了。
碧云兀地抬起我下巴。
眸光蓦然对上牢狱中那只。他缓缓将两只眼瞳安放于眼窝中,顿了顿,陡然将下巴整个扳下来,露出一排森森的牙齿。他冲我笑了笑,暗色如淬了毒的血液黏腻地滴落而下。
碧云一双杏眼死死盯着我,眸底泛出一种变态的兴奋,“怎么,后悔了?”
“是啊,”我垂着脑袋,死死闭着眼,“怕了。”
发顶传来一阵拉扯的剧痛。
“这么不经吓?”与她的动作相反,话语却捏得软软的,有几分惺忪。
我睁开眼,只见碧云双瞳睁得大大的,杏眸中只余下一池失神后的疯狂。她疯狂地尖笑,良久,眯着眸子凑过来,“本仙子告诉你,游戏还未正式开始。”顿了顿,“不过,现下你已没得选择了。你勾起了本仙子的兴致,这游戏本仙子不准备停下了。”
语毕,只管拉扯着我往前行。
自入了这炼狱,身子便冷冷的。而今越往里靠,空气反倒奇怪地热起来。
我痛得几乎落泪,身子一个趔趄,被她一把推在地上。头狠狠磕在一处边沿上。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我抬头一瞧,这里如一个洞穴般。四下的光线俱是昏昏暗暗的,唯有眼前这占了大半个洞穴的冒着浓浓热气的活泉泛着暗红色光泽。这活泉的色泽虽诡异,热气倒着实生暖。我又往池边靠了靠。
碧云回身随意自牢狱中拉了一只鬼来。我正疑惑,却见她将那冤鬼提将起来,一点一点缓缓朝着池子投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