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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部分(第2页)

我说:“信诚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

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没人知道他去哪里了”

优优的眼里,渐渐含了眼泪,但没有落下;她的声音,隐隐有些发抖,但还算清晰;她的目光,明明有些困惑,但不敢质问,她的表情和语气,只能表达出一种侥幸的试探:“他怎么会走呢,他是病人。”

但她很快从我的眼神中看出这绝非戏说,很快看到我从口袋里掏出信诚的留言,她接过那张字条后问道:-“是他留给我的信么?”但很快又听到了我的轻声否认:“这是他留给所有人的。”

优优低头,展开手上的字条,她长久地反复地看着那纸内容简短的告别,我想她应该从那些大而潦草的字迹上,看到了信诚恐慌而又愤怒的心境。

但我还是用宽容理解的话语,对信诚的出走做了注解:“他真的走了,他经受不了那么多意外的打击。他想忘掉一切,抛弃一切,包括你,也包括我,也包括他的整个生活。也包括,他的财产。”

优优沉默地看我。我不知道她是否已经在我的这几句话中,意识到她失去了什么。我的这几句话语虽然简单平易,但却明白无误地告诉优优,她失去了她刚刚爱上的这个男人,失去了一个本应给她带来幸福的婚姻,失去了一个应有尽有的家庭,失去了数以千万计的财富。她现在和三年前从仙泉“私奔”到北京时几乎一样,孑然一身,身无分文。

优优没有落泪,没有一声伤心的抽噎,她用我没有料到的镇定,接受了这个不可挽回的现实。也许她在看守所的牢房里已经想了多遍,她一定想象得到,当凌信诚闻知她是杀害父母的凶手之时,即使心脏能够有幸挺住,精神也会骤然溃坍。

我一向认为,命运的挫折磨难,可以使人脆弱委靡,也可使人坚强冷静。凌信诚已用避世的态度,证明他已彻底垮掉。现在,我只能希望优优属于后者。

“我一直以为,他会在外面等我,他会在我出来的时候,过来接我……”

优优用令人心悸的平静,压抑着本应发抖的话语:我没做任何安慰,只在内心感叹一声——对于一向耽于幻想的优优来说,这点小小的期待,实在太普通了。

优优眼里的泪花,始终没有落下,这让人不禁为她的坚强感到欣慰。但她又刻意回避着我的视线,又让我察觉到她内心肯定会有的伤口。她几乎被伤得害怕一切交流,害怕任何安慰,这使她的每一句问话,都变得像是一种悄悄的耳语:“他走的时候,给我留下过什么话么?他……他说过还想着我,或者痛恨我的话了么?”

我摇了摇头:“没有。他只是说想离开这个地方,离开所有熟悉的人,他说他要去尝试另一种生活。”

“那他知道我是被冤枉的么,他知道我已经没事了么,他知道我爱他,我也爱他的孩子和他的爸爸妈妈么?”

我依然摇头:“他不知道。我们希望他能知道这些,可现在没人找得到他。他已经决定去过一种隐居的生活,去过一种四处漂泊的生活,让自己离开现实。在他的肉体消亡之前,他想提前放逐自己的灵魂,让它得到安歇!”

我用了这样美丽的词藻,来形容凌信诚的精神失常。他显然相信了关于优优参与杀害他父母的那些指证,相信了阿菊向至尊无上的佛祖和大慈大悲的观音所发的誓言,所以他出走高世的动因,其实是要逃离优优。他不能再留恋于优优曾经带给他的人间欢乐,他必须彻底隔绝关于他们幸福相爱的所有记忆!

但愿优优能够明白,这就是命运。命运看起来出自偶然,其实也包含了本质的必然。

这个必然就是,在我们的周围,早已物欲横流。在金钱的旗帜之下,一切阴谋、一切黑幕、一切你死我活的争斗,都变得如此必然,如此自然而然!

优优和信诚的爱情,只是一个难得的例外。他们难得地坚守了自己的善良本性,与周围的污浊进行了艰苦的对抗,所以他们的失败不免有些悲壮。至少是信诚自己,无法相容于这些丑恶,自动选择了退却逃亡。而优优呢,在未来的生活中她将怎样对待自己,怎样对待他人,怎样对待精神的操守,怎样对待物质的欲求,至少目前,还没法看到一个谁胜谁负的结局。

这个中午,我们谁也没有吃饭。

当天晚上,优优终于被我拉进餐厅,在摆满杯盘的餐桌两侧,除了我叨叨不停的絮语,优优几乎一直沉默。饭后,她说想早些休息,我便送她回了旅馆,分手时她对我表示,她希望能二个人静静地休息几天,认真地想想从前,也想想自己的未来。

我说好吧,那我这几天就不来打扰你了。

我给优优留了些钱,便告辞离去。后来我听说优优第二天去了清水湖医院,取回了属于她个人的一些衣物用品。而属于凌信诚的那些东西,连同他的两部汽车,连同城里的别墅和公寓,都已被律师列人拍卖清单,人库封存,只等择期落锤,然后悉数捐献。总之那些财产,已与优优完全无关。

几天后优优给我打了一个电话,约我见面,见面的地点是她先提出来的,那个熟悉的名字让我不免有些久违的激动。那就是我和优优第一次见面的地点。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寒冷的深秋,晚风萧瑟,心情寂寥。现在,同样时值深秋,见面的时间却变成了金色的黄昏,透过“平淡生活”酒吧沿街的小窗,还能看到满地落叶和一抹夕阳。

我先于优优看到了这片窗外的即景,黄昏时的酒吧一向没人。我独自要了一壶茉莉花茶,默默无言自斟自饮。十分钟后优优来了,穿了厚实保暖的衣服,不像三年前初见时那般瑟缩寒酸。她随身还带着一只旅行提包,看上去是一副整装上路的模样,这行色匆匆的样子让我不免深感诧然。

果然,优优就座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告辞:“我要走了,想跟你说声再见。另外,我还有一件东西,想请你替我还给周月。”

优优打开提包,从中取出一个用报纸包好的东西,放到我的面前。我用手摸摸,感觉很软,问她:“什么?”她表情平静,动手将纸包打开。我心里忽地一热,映人眼中的,原来是那件火红的运动短衫。

优优把短衫摊开,用手摩唆着上面印着的字体,那“仙泉体校”四个大字,看去仍然色泽鲜明。我向那只手提包内无意一瞥,一只布娃娃令我赫然注目。我认出那是当初周月送给胖胖的礼物,此时放入优优的行囊,看来将要跟随优优远行,在优优心中,不知算是情牵胖胖还是情牵周月的一个念物。

后来我知道优优回到清水湖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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