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带你走。”楼烬揽着江灼的肩扶他站起,但江灼浑身发软,像没骨头似的,站起来又顺着往下滑,一不留神就“咚”的一声原样坐了回去。
这种香本来不该对江灼起作用的,但他有寒伤在身,筋脉有损,刚进屋时又毫不设防地吸了好几大口,就算后来掐灭了,空气中萦绕着的香薰也慢慢浸入了肺腑,回过神来的时候就成了这个样子。
江灼顺势握着楼烬的手,口中在喃喃着什么,楼烬凑近了才听清他说的是“混渊海”三字。
“混渊海怎么了?”
“如炼……”
“如炼又怎么了?”
“如炼……是在混渊海死的。”
江灼每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喘两口气,因为过度的呼吸,眼尾也冒出了两抹氤氲,就这么缀在白皙泛红的皮肤上,好像九天之上缥缈又惑人的星辰。
他好似哭了,又好似没有。
楼烬叹了口气,抽回了手:“你说你,分明与我同处一室,又是在这月下花前的地方,偏偏非要去提不相干的人。”
江灼手中一空,眼神自然追了上来。
楼烬饮茶,他便不声不响看着楼烬提杯放盏,楼烬喝完了,又倒了一杯,他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讷讷开口:“你不是……不爱喝茶么?”
江灼此时就像喝醉了酒似的,想到什么说什么,见楼烬愣了一下,又道:“你莫不是因为……这茶是那向舒的……故而才特意多饮两杯?”
楼烬:“……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魔君陛下?”
“你不要……这样叫我。”江灼不满地皱起了眉。
“那我应该怎么叫你?”
江灼想了很久,半天都没有出声。
楼烬觉得好笑,一个名字而已,就算再怎么神志不清应当也不至于忘了,需要想这么久么?
看来江灼是真的……怎么说呢,不胜香力吧。
“行了,”楼烬无奈放下茶杯,重新把江灼拉了起来,“我先带你走,找个法子先把药性解了再说。”
江灼趔趄一步,正好主动投怀。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得极近,他的手就被楼烬捉着,掌心还残留着茶水的温意,顺着二人相接的皮肤往外弥漫。江灼的睫毛动了动,清透的眼珠微微转了一下,看向了二人交握的双手。
随后,江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重新看了回来,轻轻地说:“叫我江灼。”
声音很小,楼烬没听清。
江灼于是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叫我……江灼。”
楼烬没有立刻说话。
他想说,可你的名字本来就不是江灼。
甚至于,江灼这个名字就只是为了混进璧川宫而随便杜撰出来的。班仪叫他赴烟,山欢叫他赴烟,东极叫他赴烟,滕阴叫他东家,容嘉他们则会毕恭毕敬地称呼一句魔君陛下。
——除了楼烬,普天之下压根没有人这么称呼他。
楼烬没法细想江灼这么说背后的意思,但他冥冥之中又明白江灼没有说出来的那句话。
似乎是因为楼烬的吐息太过炽热,江灼向后撤了一步,而楼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松手,反而又将他猛然拉了回来。
江灼疑惑地抬起头,好像在问楼烬怎么了,为什么抓得这么紧。
那双眸中的星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楼烬的倒影。
四周很静,听不见流风回雪的伶人作唱,听不见藏在枕畔的风情月意,只能听到彼此近在咫尺的心跳和呼吸。
咚,咚咚。
楼烬不知味地想,只消看过江灼这张脸,风致楼的花魁也好,向舒本人也好,就都像除却巫山的云一样,又怎么可能再入得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