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本就心绪烦乱,被喧哗声一吵,如何不恼?
殿外的人也被皇后的声音吓了一跳,别说王平与张安世,便是椒房殿侍御宫人都深觉意外,所有人都怔怔地望着殿门,随即,那扇黑漆朱纹的殿门也不负众望地被凶狠地拉开。
“皇后长乐未央!”
看到年幼的皇后站在殿门之中,椒房殿侍御一个激灵,全体跪下,问安的声音居然十分齐整,王平与张安世也立刻警醒过来,向皇后参礼。
兮君步出殿门,紧跟在她身后的倚华立刻将殿门合上。
年幼的皇后身着深青色的深衣,素色的裙裳一角在衣裾下隐约可见,周身别无佩饰,连乌黑的长也完全散在身后。
“从入宫开始,傅母与诸长御、女史便教导我,宫闱肃整,不可高声妄行!”兮君冷着脸,毫不留情地质问,“那么,方才是怎么回事?”
张安世心中一跳,感觉事情开始滑向自己无法控制的方向了。
——大将军怎么没说他这位外孙女会忽然挺身而出?
“中宫息怒。”见只有皇后与倚华走出来,郭穰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稽禀报,“廷尉与光禄勋言有要事请谒,因中宫正要休憩,臣等便阻拦了一下,廷尉却坚持己见,臣等与光禄勋劝阻不得,争执中一时高声便惊扰了中宫。”
兮君目光一转,便落在张安世身边的那个陌生人身上,打量了片刻,便道:“廷尉……卿来椒房殿……难道是我殿中有人身犯律令,要下狱案治?”
这个问题太过诛心了,让王平不由颤栗了一下。
“不是……”新任廷尉连忙否认,“臣前来椒房殿,是想请中宫用玺。”
“用玺?”兮君皱眉,随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是脸色一沉。
“难道廷尉没有主上的诏令便直闯椒房殿?”兮君再次追问,脸色极其难看。
汉宫宫禁并不如后世严苛,外臣、内臣出入禁中都不难,出入掖庭门户也不难,但是,毕竟是禁中,后宫之中更以清白为要,男女大防远比民间严格,再加宫人生存不易,一般非至亲至信之人,是不可能被准允登堂入室的,而外臣想入宫行事,更是必奉有诏命。
——既有天子诏命,就不当请中宫再用玺。
——若无天子诏命,只是直闯至椒房后殿这一条,便足够廷尉受的了!
倚华眸光一闪,上前一步,皱眉质问:“中宫年幼,但是,椒房殿也不是外臣可以直入后殿的地方!这个道理……廷尉初履任,光禄勋也不知道吗?”
张安世揩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随即笑道:“长御所言甚是,只是真的误会了……”
“误会?”兮君气极,“你们都闯到这儿了,还说误会?将军真的以为我可欺是不是?”若不是她知道张安世与霍光交从甚密,所说的话就远不止如此了。
“臣不敢!”张安世连忙否认,虽是套话却也是真心之言——以往不论,今天,面对这般气势的皇后,谁敢认为她可欺?
“皇后容禀。”张安世顿请求。
兮君冷哼一声,头昂着转向另一边,根本不看他,让张安世心里更加没底,却见皇后身侧的那位长御冲自己使了个眼色,显然是示意自己快说,便心一横,叩至地,语极快地说明情况:“因前番有人冒充卫太子,建章宫有诏廷尉将皇曾孙——也就是卫太子之孙——收监验治……”
“收监验治?”兮君对这个词极为陌生,反正知道不是好事,便放过不提,而是问道:“既是如此,你们来椒房殿做什么?”
倚华也不解。
——难道是知道刘病已在椒房殿?
——可是,也大可不必直闯啊,曾孙不可能在椒房殿过夜的,稍等一会儿,他们自要送他回掖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