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高兴,谁会高兴呢?
倚华低下头,掩去眼中闪烁的光芒,心中却着实多了几分因为轻松而飞扬的感觉。
——至少自己昨晚的话没有变成不实的虚言。
年幼的皇后手抚凭几,微微垂头,没有多言意思,殿中跪着的诸人又哪里敢再多说?于是,偌大的正寝竟是悄然无声。
“诸君若是无它事,便请回。”兮君轻抚凭几上铺着七彩绨锦,淡淡地表示驱离之意。
倚华不由讶异,毕竟这些人都是上官家一系的,皇后素来都极是优容。不仅是她,殿中其他人也都是一愣。
倚华尚在惊疑不定,就听到绣幄之中,皇后将凭几推开的声音,不由连忙起身,伸手侍奉年幼的皇后离开绣幄。
女孩起身的动作让殿中仍在愣的几人立刻回神。
“中宫……”宦者令稽痛呼,将兮君吓了一跳。
“何事?”兮君定了定神,皱眉问道。
“中宫不为上官家计,也请为己身计,左将军一旦有事……”
“你说的,我不懂!”年幼的女孩皱着眉打断了宦者令的陈词,“不过,左将军即使有事,我也没有办法!”
“此事,只要大将军不追究即可。”宦者令也急了。
倚华不由疑惑地看向对方——又不是上官桀上的劾奏,只不过是呈上劾奏而已,可以说是忠于职守,霍光即使有心追究,一时也没有理由吧?
一见倚华的神色,宦者令顿时一头冷汗。
此时不便追问,倚华正寻思如何打听,就听殿外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将军之广明都郎,属耳;调校尉以来未能十日,燕王何以得知之?’陛下圣明啊。”
倚华一惊,不是因为郭穰阴阳怪气的话语,而因为原本只是虚握着自己手腕的皇后陡然用力,尽管年幼力弱,但是,其中的意味仍然让人不得不心惊。
兮君的声音变得异常尖锐:“放肆!”
殿内殿外,所有人都不由一惊。
年幼的皇后狠狠地攥着长御的手腕,严厉地质问:“你们处处教我规矩,事事要我依制,今天这都是什么规矩制度?”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跪下了,连倚华也不例外。
年幼的皇后猛地松开手,冷冷地道:“卿等是让我召少府,还是,自诣少府狱?”
无人敢应声,也无人敢请罪。
——这位皇后年仅八岁,却已做了三年的皇后。
——她也许尚是天真,却绝对不是无知。
比众人知道的更多,倚华很清楚,这位皇后经历的、知道的……远比大家想像的更多……
长跪低头,倚华默默地揣测皇后的想法,却见皇后已经越过自己,径自进了内户,于是,怔忡片刻之后,年轻的长御站起身,目光扫过殿中的诸人,随后,极轻极温婉地道:“诸君真的希望皇后传诏少府?”
宦者令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随即站起,转身前扔下一句:“皇后终究姓上官。”
倚华不由好笑——姓氏固然重要,但是,何曾绝对至此?
——昔日那个支撑起卫氏一门的大将军与卫氏何曾有半点关系?
——真论起来,那个不姓卫的骠骑将军勉强还能算是卫家人,而大将军……不过是冒姓啊!
——姓氏算什么,可以改,可以冒,远比不得血缘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