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霍光心中不由冷笑——这位少帝还真是不怕一语成谶啊!
——有朝一日……万一……事情当真生了……今日以及当年的一切都会成为天命所归的谶兆!
……
——那倒是省了他不少事!
霍光几乎要笑出声了。
“陛下,此事不比当年……天子气……再清楚不过了,今日上林苑……”压下冷笑的冲动,霍光的语气显得很是为难。
——公孙病已立!
只是这五个字,霍光自己都能给出四五种解释,而且每一种都与刘病已无关!
霍光暗暗冷笑——毕竟是年少啊……
“大将军是说今日之事不够清楚?”刘弗陵咬牙。
霍光点头,随即一脸惊诧地抬头:“陛下以为此事所指甚明?”
刘弗陵很想点头,但是,他随即就听到霍光的质疑:“陛下欲效法先帝,自是大善,然,当日,望气者言长安狱中有天子气,故先帝可尽诛长安诸狱所系者,今日,陛下欲诛何者?”
刘病已刚要接口说话,就听到霍光语带犹疑:“臣不学无术,实不知,此句所指究竟为何者……公孙氏……亦或者公、孙氏……亦或是仅指公孙……”
霍光一派忠诚地进言:“故,臣以为陛下之意……实是难以奉行……”
说完,霍光便伏在地,一副沉痛自省的模样,让刘弗陵气得咬牙,却又无可奈何。
——他难道能说霍光说错了?
于是,咬紧牙,恼了好一会儿,刘弗陵仍然只能按捺下怒意,强笑着对霍光道:“大将军所虑甚是,朕过矣……”
“臣甚惭!”霍光连忙稽,“陛下尚幼。”
刘弗陵一口气堵在心口,半晌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来,反而觉得心口一阵阵地痛。
这一次,霍光倒是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地等待。
“……既然如此……”狠狠地攥了一下拳头,刘弗陵忍住痛意,以平静的语气询问,“不知大将军以为如何?”
霍光把最初的想法说了出来:“臣以为,当请诸生、博士、大夫,共议。”
刘弗陵吓了一跳。
——让那些人共议?
——议一个盐铁椎酤,就议了一年,更何况这种事情?
——能议出结果来了吗?
——即便是能议出来,又需要多长时间?
“诸生、博士、大夫,所学皆不同。”刘弗陵强笑着言道,“如何能议?”
霍光似乎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当即便怔了一下,随后才苦恼地摇头:“若是不议,如何能知此兆吉凶?”
“史、卜……终非大道。”霍光摇头叹息。
——虽然让太史、太卜占定吉凶,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史、卜、祝皆是流俗所轻,在县官眼中,与倡优相差仿佛,皆是可戏弄之事。
霍光也不认为,那些技艺世代相传的史、卜、祝之官,能说出什么大凶之言来!
——现在可是周了!
刘弗陵无法反驳,最后,他冥思苦想了许久,绞尽脑汁才想到一个对策:“因灾异之解而随意罪人,终非正道……此事……不宜声张……”
刘弗陵这会儿不再气愤了,反而改了态度,劝起了霍光。
“朕以为,在诸生、博士、大夫中,选一二精于此术者询问……为宜……”刘弗陵犹豫再三,还是把这个主意说了出来。
——这已经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主意了。
霍光看了看刘弗陵,沉吟了许久,才默默点头,眉目间满是不情愿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