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张安世看不出范明友此番出兵有何不妥。
霍光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子孺以为,如何酬范君?”
张安世更加莫名其妙了,不过,答案也是显而易见的,他张口便要答,却又想起另一件事了,于是,话到嘴边,出口时又改成了另一句话:“军功计算非臣之职。”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推托了。
“子孺不愿说?”霍光苦笑,“护军奏上的军功……范明友当列侯之赏!”
张安世点了点头:“六千虏,又有三王……当得起!”
杜延年也跟着点头。
——单论军功,范明友凭此战封侯是绰绰有余了!
霍光却仍旧没有松口,径自思忖着什么。
见状,张安世与杜延年相视一眼,最后,张安世轻咳了一声,唤回霍光的注意力,才认真地道:“有一事,大将军似是遗忘了……”
霍光挑眉。
“卫尉。”张安世说了两个字。
——范明友出征前,因为左冯翊掌民事,实在不能再空缺,霍光将田广明从卫尉迁为左冯翊,卫尉一职便一直空着,如今宫门屯卫全由张安世一个人管着,费神费力不说,还是不合宜的!
——卫尉的位次在光禄勋之下,但是,论手下的兵力,却是远在光禄勋之上的。
——京师重兵在手,张安世自己都觉得扎手!
——趁早分出去才好!
这也不是张安世第一次提起了,只是,正是因为卫尉手中的兵力甚重,霍光也不敢轻易任命他人。
——而且,今时今日也不能与田广明任卫尉时相提并论。
——如今,霍光要防着的是未央宫中的少帝!
——卫尉若是不与他齐心,他就是再防,也是没有用的!
张安世与杜延年都明白这一点,所以,才在这会儿提起。
见霍光沉吟不语,杜延年便试探着提了一个人选:“大将军……令公子……”
——别人不放心,亲生儿子总该放心了吧……
“禹?”霍光一怔,随即冷笑,“能将中郎将做好便万幸了!”
听霍光如此贬薄自己的儿子,张安世与杜延年都有些不自在,因为是杜延年提议,尴尬之余,杜延年也不能不辩上几句:“公子此番亦有军功……”
“功?”不提还好,一提这个,霍光当即便作了,“若彼非吾子,何来军功?”
——这是将霍禹的努力一笔抹消了!
张安世与杜延年都是一惊。两人相视一眼,最后,还是张安世笑着开口:“吾正欲为吾子请功,大将军如此言语……仆竟如何开口?”
霍光苦笑,随即对张安世道:“君之后贤矣!”
张安世连忙摆手:“岂敢当大将军此赞?”
——贤?!
——这是一般人能担得起的评语吗?
霍光却正色言道:“非是为君赞汝子。”说着,霍光不由叹了一口气:“大军还军之日,吾召令公子问战斗方略,山川形势,令公子口对兵事,画地成图,无所忘失。岂非贤哉?”
张安世无法反驳了——以张千秋的年纪,能做如此地步,的确称得上一个“贤”字了!——半晌,他才半是试探,半是好奇怪对霍光道:“当日禹……”
——当天,霍光先召见张千秋,后召了霍禹,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霍光的脸色陡然一沉,显然是极不痛快,半晌才挤出两个字:“不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