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丧之服不过二十七日……恐……”杨敞不安地对霍光地道。
——来得及吗?
——按制,帝陵用地七顷,方中(注2)用地一顷,深十三丈,堂坛高三丈,坟高十二丈。
——素来只有比这个更大的规制,没有更小的啊……
——其它不论,单是把一顷地挖到十三丈深……就是决非易事!
杨敞很是担心。
霍光倒是不以为然,随口应了一声:“此乃将作大匠之事。”
——将作大匠,秩两千石,掌治宫室。营陵乃其职分。
便乐成一向善于察颜观色,也一向善于奉承霍光的心意,因此,尽管一直紧张不已,但是,他还是准确地察觉了霍光语气中的不耐烦。
能只凭那点小聪明就坐到少府正堂,便乐见并不是没有胆量,因此,霍光的话音方落,他便试探地进言:“大行皇帝素惜民力,岂忍重役之?何妨效孝文之简?”
杨敞与蔡义都是目瞪口呆,御史中丞也盯着少府不放,不敢相信堂堂九卿竟然出这样的主意。
杨敞是丞相,回过神来便要呵斥便乐见,却听到霍光淡漠的声音:“亦是一法。”
杨敞瞠目结舌,半晌才反应过来,慢慢地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霍光的态度已经是再明确不过了。
——天子应有的礼仪规制不减,但是,如果有合理的理由,能让进度加快,略减一些……也无妨。
——比如……方中……其实也不必称方中了……皇帝已崩……
“……吾等当见皇后矣……”没等杨敞想明白,霍光已经让御史中丞收了舆地图,准备去见皇后了。
“诺。”
杨敞与蔡义齐声相应,随后又与霍光一起加了白单衣,取下冠,戴上白帻,才往禁中走去。经过禁门时,杨敞才忽然想到一件事,连忙问霍光:“大将军,城门、宫门当闭。”
——按制,宫车晏驾,便要关闭城门、宫门。宫禁之中,近臣中黄门持兵,期门、羽林、郎中署皆严宿卫,宫府各警,卫尉、北军八校尉绕宫屯兵,黄门令、尚书、御史、谒者昼夜行陈。
杨敞是想到之前进宫时,宫门尚未关闭,才有此问的。
霍光看了杨敞一眼,轻轻颌道:“我前已令光禄勋、卫尉,二君入,诸门即闭。”
其实杨敞也知道——光禄勋是张安世,卫尉是邓广汉。即使霍光不说,这两人接到消息,也都会立刻控制诸门出入的。
明知无须担忧,杨敞仍然这样说,只是为了向霍光表明自己的态度。
——霍光的回答也是表明他接受杨敞的表态。
皇帝是在清凉殿晏驾的,此时不是过移床在中牖下,并没有复,也没有小敛。
此时,白单衣已经由少府放出,殿外奔走的少府属吏也都一身白衣,头戴白帻,看着便让人心生悲凉之感,待上了殿,又是满目的白色,官奴一声声的“天子复矣!”也清晰入耳,更是让人心慌。
杨敞与蔡义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连向皇后行礼也只是下意识地跟着霍光行事。
皇帝二十一岁,皇后更年少,不过十五岁。看着一身白布深衣的皇后,蔡义无子,不过是觉得可怜,有子的杨敞却是满心的怜惜。
——这位皇后也真的是可怜人了。
十五岁的未亡人坐在床西,并没有哭踊,只是静静看着床上的天子,却让见者更觉非哀。
“皇后……”霍光唤了一声,却是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