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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误闯闺房（第2页）

“在下裴隐，却非姑娘口中所谓裴隐，还望姑娘知道。”

裴隐没有再解释，而是等着对方的质问，或怒骂，或讥讽；若都不是，那自己就可告辞离去了。但并没有，屋里传来的是笑声，却难免让人心疼，这一笑一止，似是强压着嗓子。

很难相信，究竟是何种状况，让人连笑都未能笑得尽兴，仿若是一种折磨。

屋内，女子的睫毛拧作一团，面部更是扭曲狰狞，单是咳了这几声，就可见她额头上的汗滴，与眼中浸着的泪珠。尽管如此，她却依然在笑，不再清脆的声音越发地沙哑，直至咳嗽连连。

她毫不在意，只是继续如此，似乎这笑声成为了她最后的体面和倔强。

而对面，单听声音，裴隐就为她着急，咳成这样也不去医院……也对，这里早不是现代了。

拿出水壶，裴隐顺势坐下，一边轻拍着背，一边将水递到了女子跟前。这是女子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诧异的神情，而后借着水壶，若有所思地快速扫过裴隐。放下水壶，她又是那个病弱的小娘子了。

“你果真不是那个裴隐？”

女子盯着对方看，真诚中却又带着点怀疑，轻声道了句谢。她的声音不再沙哑，也放轻了许多，似有似无的。

“我听说那裴隐不擅音律，为人猖狂，确是与郎君不同，只是……”

听到这，裴隐露出了“总算解放了”的开心笑容，拍着胸脯，同时也十分得意地保证着。

“是吧！我就说我非是姑娘口中的那个裴隐。别的不说，单音律一项我裴隐便是一绝。姑娘若是不信的话，大可以去平康坊的乐坊打听打听。”

……

站在古琴前，看着对面女子露出小女孩般胜利的狡黠时，裴隐心中虽是哀叹几声，却也不禁放下了几分戒备。

看上去这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儿的玩闹，过不过分因人而异，至少她不是针对自己而来的，也算不得什么危险。

就在刚才，女子强撑着身子带裴隐走出房间，但因为太过虚弱险些摔倒，被裴隐一路搀扶，这才穿过花园。

古琴摆放在后院。这应是女子曾经居住的房间，虽多了些许生气，但也看得出来有人打扫，才会如此整洁。

手搭在了琴弦上，他闭目默念着曲谱。

《疏影》……不，他突然不想弹《疏影》了，不如姜夔的另一首《暗香》。

手指搭在其上，自从那次乐坊被迫弹奏起残缺版《霓裳羽衣曲》后，裴隐已经找回了当年学琴时的感觉，弹奏也愈发的得心应手，而《暗香》更是他曾经练习过的曲目。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上半阕结束，裴隐心中五味杂陈，却未过多思量，又开始了下阙的演奏。

“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姜夔生于南宋，国破家亡，一生漂泊离乱，纵使自诩骚雅，也难免漂泊江湖；而他则身不由己地被裹挟进这大唐，目前虽无危险，但未来祸福难料。

一切都是陌生，一切也都不可预测，而自己熟知的历史却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般始终倒悬在头顶。自己看似比其他古人多了上千年的见识，从农业文明到现代化建设，从风流名士到军国大政；但自己也同样的无知，比如这萧府，或是那位跟自己重名的裴隐，当然，也包括自己和自己姐姐。

他不像书中的穿越者那般第一时间便要出人头地，又或是充满信心地冲入这时代的战场。

原来平淡的生活固然寡淡，但如今的状况亦非他所求，又怎能无怨无艾呢？

曲子缓缓弹出，一样的清雅，一样的哀愁，愁苦间似乎正暗合了此间的氛围。只可惜很快便被打断了。

与前面宴席上的热闹不同，中间连接的长长的树林加重了这里的幽深，低矮的房屋又绝非文人墨客的亭台楼阁，人迹鲜至的同时，多了些可怖的氛围。

“咻”的一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嗒”，那是箭与木板碰撞的声音。

曲至一半，戛然而止，裴隐弹琴的手指停留在空中，响亮而突然的声响让他弹出了长长的颤音。

他甚至感觉刚才有东西飞快地擦过了自己的脸庞。这会儿反应过来，他甚至是感觉到丝丝凉意。

惊吓过后，裴隐看向身后，在转动的同时还不忘用余光瞄了瞄窗外。然而下一秒，他的表情就变成了惊恐。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来不及思考，更来不及做出反应。

屏风上不知何时划破了一道口子，一只袖箭与裴隐的位置仅毫厘之差。与此同时，一黑衣蒙面人破门而入，一把匕首死死抵在了裴隐的脖颈处。

他能感觉到丝丝鲜血的溢出，就是不知是真是幻，以至于他甚至闻了闻，企图闻出那所谓的血腥味。这可能是临死前的好奇，也可能是企图告知自己，这些不过是幻觉而已。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黑夜的宁静在今晚被首次打破，而裴隐这个出生自和平时代的人第一次直面了死亡的威胁，来自大唐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世界带给他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