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顾清开着窗户吹冷风,看着深夜寂静的小楼街。
第二天早上,袁谆在桌上留了早餐,人已不见了。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里的压迫感,越来越沉。顾清习惯性地换上西装三件套,外加一件深蓝色大衣,穿上黑色皮鞋出门。
今日又飘起小雪。自入冬第一场雪后,江城上空一直阴霾不见晴空。
独自一人乘公交车至汉水桥,他跨过警戒线,踩着积雪往断桥处走。站在断桥点,他取出一条烟点燃,一面抽着,一面看向对面的断桥和江南区。
下午,独自行走大街上,与陌生的脸孔擦肩而过。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们,不同面孔下展现出的喜怒哀乐,点活了这座繁华的都市。
经过一家男士领带店铺,他走进去。明明更喜欢酒红色领带的他,鬼使神差地买了一条桑蚕丝蓝色花纹领带。
从店里出来,提着礼袋,一时不知该放哪去,便干脆带回家里。
回到小楼街,把礼袋放在桌子,他进厨房简单做了两道菜填肚子。吃完饭收拾好碗筷桌椅,他接到一起电话,而后重新套上大衣出门。
楼下,杨典司打开市长公务车,请他坐进去。之后回到驾驶座,缓缓开出小楼街。
车内沉静了一会儿,杨典司开口道:“顾市长停职调查期间,没必要前往面对情绪过激的家属。”
顾清回道:“我既然承诺要给公众一个真相,自然不能对他们视而不见。”
杨典司情绪复杂:“可是……”
顾清打断他:“杨秘书,谢谢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
杨典司不再多言,开车送他到边缘旧城区。那里,多住着底层人口。
把他送到现场一座老楼,杨典司按照崔季启的要求离开。
昏暗的路灯下,十几名身穿警服的警察围着老楼。见顾清到来,其中一人上前报告情况,说汉水桥坍塌案一名家属持刀要见他。因其情绪激动,未免伤到他人,目前把人控制在楼内。
了解到基本情况,顾清踏进老楼,两名警察跟随一起。他们身后的门关上,传来了上锁的声音。
进入一楼大厅,他看着眼前情势,不急不躁。
暗灯下,以崔季启为首的,涉及汉水桥的主要官员们,坐成一排。另外还有二十多名身穿警服的伪“警察”靠墙站着。大厅中间位置,面色苍白的男子,拿着一把刀子,红着眼睛对准进来的他。
顾清认得这个男人,汉水桥坍塌案里,他失去妻子和几个月大孩子。
“一个贪官承诺要为你查清真相,现在他就在你面前,你可以把内心的仇恨向他发泄出来了。”崔季启阴鸷地开口。
握着刀子的男人目光凶狠颤抖质问:“顾市长……你为什么要骗我?”
顾清微微伸手,语气放柔以缓解双方的紧迫感:“我没有欺骗你,汉水桥案子一定会真相大白。你先把刀子放下,有话咱们再慢慢谈。”
“顾清,你到现在还要继续糊弄家属们吗?”崔季启嘲讽,“给出希望的是你,让他们绝望的也是你。你把事情搅得一团糟糕,现在又想推脱责任,你考虑过家属们的心情吗!”
他厉声喝问,表情如罗刹般狞恶。
一个身世平庸的男人,夺走他的位置,打乱一切计划。甚至是,把姚氏逼到角落。要不将其清除,他呼吸不顺畅,位置坐不安稳!
他的话钻进男人耳朵,刺进心脏。男人脑海闪过,妻儿泡发的尸体,自己跪地痛哭的画面。承受了近一年的痛苦,刹那间,转化为巨大的恨意,低吼着朝顾清刺去。
在其扑过来时,顾清闪身避开,退后了好几步。
冷眼旁观的官僚,只想尽快把他处决,好睡个安稳觉。
顾清千不该万不该碰这起案子。从政者一点敏感度也没有,还做什么官啊。
今晚,“顾市长为劝说死者家属,意外被刺杀身亡”,也算因公殉职。明天早上,他们就能看到两大财阀商业被姚省长制裁的消息。那么轮到姚氏掌控的江城,甘斌妻儿别想离开一步。
一想到今晚解决心腹大患迎来破局,江城姚氏官僚紧绷的心弦,缓下不少。
利用死者家属把人钓来,这位好市长果然无法放下自己的市民。但他要死在自己负责的人民手里,也算死得其所。
在这为他打造铁桶般的老楼,顾清提起精神应对,周旋躲避男人手中刺刀。
他不怪男人轻易被崔季启操控,承受了近一年时间的痛苦,男人早已崩溃。当其好不容易见到一点曙光,又瞬间熄灭,一下子被黑暗吞噬。
内心被仇恨和痛苦占满,就会丧失理智,不再进行思考。进而,成为一把可随意操控的凶器,朝目标刺杀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