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挣扎着向水面伸出手来,试图抓住那些幽暗浮动的光线。手臂条条青筋绽开,接着皮肉撕裂,血管剥离,只剩森森白骨——
苏戚从梦中醒来,见到熟悉的碧纹罗帐,清晨日光已经洒进床铺。她坐着发愣许久,低头去看摊开的手掌。双手完好无损,指尖红润柔软,没有任何茧子。
这是一具养尊处优的身体。
而她,只是来自异世的还魂尸。
……
苏太仆今日心情很好。
他笑容满面,身板挺得倍儿直,连身上的朝服都比平时板正许多。从宫门口到宣德殿,短短一炷香的功夫,他已经和十几位朝臣打过招呼。
“王内史,令郎近来功课如何?……甚好甚好,昨日过节,可收到祝寿灯?”
“哎呀,少府监大人,今日又年轻了些……孙儿夜里闹人?多子多福嘛,不像我,只有个混账儿子,好歹昌宁节惦记着他爹,专程挑了灯送来……”
“林少卿……”
无论如何寒暄,苏宏州总能不经意地将话题扯到花灯上。同朝官员都是人精,哪里看不懂情况,立即顺着意思夸赞苏戚几句,羡慕太仆好福气。
听到奉承话的苏宏州更乐呵了。
到宣德殿外,他迎面遇上薛景寒,顺嘴也问了一句。
“薛相,昨夜可曾赏灯?”
薛景寒眼睫微动,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苏宏州自顾自地唠叨:“我家那不成器的苏戚……”
老父亲又把花灯的事描述一遍,脸上神情又嫌弃又欢喜,带着些吾儿初长成的欣悦。
薛景寒仔仔细细听完,浅笑附和道:“太仆有福。”
“这哪里称得上福气嘛,苏戚以后少惹事,我也就顺心了。”苏宏州假意谦虚,又问,“薛相虽未成亲,也有许多人赠灯吧?”
薛景寒没吱声。
他自然不缺礼物。莫说节庆,平日里也有人想方设法送东西进来。
但苏宏州这么一问,他竟然感到几分心虚,仿佛自己做了什么背德之事。
“薛相风采过人,追随者众,太仆问得糊涂了。”话音响起时,一位穿玄袍红襟的官员踱步而来。看面相已过中年,鹤发长冠,腰间系紫绶。他对着薛景寒颔首,淡淡寒暄道:“薛相今日甚早。”
薛景寒唤声太尉,简单回礼。
来人正是卞文修。和薛景寒打完招呼,他便转向苏宏州,笑着打趣道:“听说苏戚昨日送祝寿灯?这一路啊,尽听太仆的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