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NG,
暻少爷,仰光派人来接您了。
这声少爷愈发刺耳,听得懂倒不如听不懂。
霍暻掀开眼皮,见着监狱长合掌行泰式礼节,俊颜凛色,隐隐皱眉,也没作声,任由警员卸掉自己双手镣铐。
咣啷
手上力量瞬间减轻,他慢悠悠转着青黑血瘀的手腕,左右活动肩颈,矜贵又悠闲,如同这六个月只是一场漫长的力量训练。
他向监狱长双手合十回礼,上流社会公子哥儿的礼节一样不差,感谢半年来监狱长对自己的照顾。
显然,霍暻的回礼惊得监狱长连忙后退两步,命警员留下装满水的水盆和毛巾,还有一身新的换洗衣服,随即领着一队警员离开牢房
送佛送上西,谁也不想临了出岔子。
自打少年进监狱的第一天,他们就胆战心惊的数日子。
三百个重刑犯斗狠斗死,每天都有尸体扔去喂狗,每天都有空房间。
这里永远也住不满。
霍暻身上的伤和监狱警员无关,是他自己一路从二百号牢房打到八号牢房。
暻少爷福大命大,他死不得,至少不能死在泰国境内。
十五分钟后,桀骜清贵的十九岁少年走出牢房,他后背的血痕掩于纯白衬衫底下,野心自负却写在脸上。
牢房里,只留下一盆血水和一本泡在血水里的《圣经》。
神不爱世人
神在地狱
走出圆拱形建筑的大门已临近天明,霍暻抬手挡了挡刺目的光,他在监狱待了太久,昏暗的环境已令他对自然光稍感不适。
三米开外等着三辆军用越野,中间那辆越野颜色分外鲜明,连同旁边挺直沉稳的年轻男人都格外碍眼。
年轻男人肤色深黑,俊戾面容一丝不苟,迷彩装贴着挺拔身躯,脚上军靴踩得铿锵稳重向少年走去,向他伸手,嗓音沉厚,阿暻,好久不见。
梭沙长官。霍暻挑笑伸手,故意改口戏谑,不,副司令,好久不见。
兄弟二人的手握在一起,尽管他们曾是两年猎人学校的战友,也抵不过他们过分要强的自尊心。
阿爸不会喜欢你认错的态度。梭沙松开手,晲起眼,提醒玩世不恭的弟弟。
阿爸只是不喜欢看我活着走出孔普雷监狱。霍暻沉应,抬手拉开车门坐上后车座,头靠在后垫闭眼冥神。
另一边车门关上的响动和引擎发动的声音依次响起,年轻大哥的询问也落入少年耳侧,回去有什么打算?
回哪儿?霍暻吊儿郎当的应着。
回家。梭沙对弟弟的语气不驯司空见惯,一字不差转达阿爸的安排,云南警官学院已经把你开除,阿爸说会送你去英国读书。
大哥,怕什么?提起旧事,霍暻蔑然一笑,放心,我对你的副司令没兴趣,成天在深山老林里摸爬滚打,啧,没劲。
那你想做什么?
什么时候也轮到你来管我?嗯?妹夫?
空气戛然凝固,一声妹夫喊得梭沙脸一阵红一阵白,霍暻实在嚣张,从小到大,他的话总能一击致命。
霍暻伏身,手肘撑在车窗框上,任凭风丝撩过碎发,他不在乎手腕露出的青黑伤疤,这些对他来说都无关痛痒。
他凝望着街边倒退的风景,以前同样是回家的路上,自己用两把美式海军特种兵的M73手枪换了一个挨打挨骂的小奴隶。
他并不冷漠,他也有过仁慈,仍能记得小奴隶跪伏在自己脚边祈求自己救救她,如同深海之中抓住浮板般求生希冀的眼神令他停止脚步。
可惜,那个可怜的小奴隶长大了,居然也会背叛他。
车厢内沉默许久,霍暻俊面迎风,淡漠问:她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