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身为公主没有继承权,臣僚无法获得效忠的回报,将来没有从龙之功。替皇子夺嫡尚且小心谨慎,他们怎么会真心实意支持公主?去做一遭亏本生意呢?
她因此无法拥有忠于自己的班底,没有人给她出谋献策。或许母后萧家和她自己未来的夫家可算一二助力,但军饷案之后,崔家被外放,萧家被贬。而春猎事件元恪更是设计要她和崔家决裂。
一个开府的公主就值得如此忌惮吗?开府之时她虽然上朝听政,但无实权而只有议政之权。权臣不忌惮她,更不认同她,只是出于对皇室的尊重而对她恭敬。
她作为一个没有实权的公主,只能吸引到那些同样无权无势的人,比如无法进入太学获得太学生资格就无法参与科举的读书人,他们希望通过公主引荐得到做官的机会。而攻击她的人却借此谴责她结党营私,真是笑话。
当真是因为她位高权重,还是因为她是个不应该出现在朝堂上的女人呢?
她的路,还很难走啊。
——
见过花寻秋之后,元衡便召来昙影,因为三件事。
元衡自被软禁后就学习剑法,而她的老师正是昙影。
昙影的剑很快,她给自己取名为“昙影”正是因她的剑法。剑出如电,又如暗夜之中昙花悄然开放,光华短暂惊心动魄,令人措手不及。
元衡二十一岁才学剑术,尽管她有骑射的底子,身子骨不弱,但依旧算晚,并且不易。但形式所迫,她必须掌握基本的保命和攻击技巧。这是其一。
其二则是消失军饷的下落。
练剑之后二人靠在公主宅内小型校场的围栏上休息。
昙影听闻元衡问起此事,便将最新的情报告之她:“姜湲早已抵达晋州,她在城中相中了一名叫做徐芸的寡妇。她无子,带着女儿经营着一家粮店。有人欺负她们孤女寡母,姜湲替她解围,便令她暗中留意来历蹊跷的大宗粮食。而姜湲依旧留在当地探查,接下来她还将走往涉及军饷运输的州县,探查事情。”
元衡一边擦拭未开刃的剑,一边听昙影回报。即使剑未开刃,对练之后也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嗯,做得好。还有骑奴一事。”她未抬眼,仔细观察着剑身,光亮的剑刃映照出她波澜不惊的面容。
“此人的信息我已经整理成册,不知殿下是想听一听还是看简报呢?”昙影恭敬地问,此人信息颇多,故而她整理之时便写成书面文字。虽然她已经了如指掌,但是总要问一问殿下的意思。
“那便装密匣中再放我房中吧,我沐浴之后再看。”练了一下午,确实疲惫,元衡吩咐好昙影,便回到归凤楼中。
春猎之时,元恪让宫人带着这名骑奴下去,说是要好好教习一番,不可怠慢了长公主。如今日子一天天过去,终有一日要相见的。
——
沐浴汤池建在长公主的寝居归凤楼之下,它的特别之处在于温水召之即来。
浴汤下方暗埋竹管,竹管连接热水锅炉,敲之即应,温水潺潺而出。极大地方便长公主沐浴,这样的巧思,也足见当初营造公主居所之时先皇对于公主的关照,堪称是事事上心。
冯佩将衣物与澡豆备齐,随着元衡进入浴室。
冯佩是先皇后萧嬍陪嫁入宫的侍女,现已经四十有二,生得清秀温和,任公主家令,即是府中的总管事,府中下人称她做冯管事或者冯姑姑。
她与萧嬍之间的感情早已经超过主仆的界限,如同姊妹一般,所以元衡称她为“佩姨”。
“我已经让花寻秋去查了,假若人手不够,她会找你的。”元衡坐入汤池之中,暖意抚慰着疲惫的身躯。
冯佩掌管着府中人事和钱财,花寻秋培养出来的暗卫最终也要经过冯佩记名与发俸,这也是元衡设下的小小管理和牵制之举。
“是,殿下既已有决断,臣便鞠躬尽瘁,力保殿下无后顾之忧,”冯佩温柔地替元衡梳头,就像小时候那样,“先皇后力荐‘肃’为封号,如今看来,这个字配得上殿下。”
“文”寓意为博闻强识;“肃”意味着执心决断。
文肃,是先皇与先皇后对女儿的嘉许与期望。而弟弟元恪的名字之中带的“恪”字,则是恭敬而谨慎之意。
冯佩并非不懂,久处宫中,总能见到一些,听到一些。长公主与陛下之间有着复杂的情感,绝非表面亲和那么简单,否则又怎么会生出这样多的事端呢?
她心痛道:“只是殿下要受委屈了。”
元衡听完睁开双眼,脸上有一丝怒气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