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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间,书我意的文库不断被真实故事充实,执笔女子不仅了解到她们的生平和去向,还为她们整理了文集。
这其中有一位女子的事迹将不止在执笔女子等人的私人著作中出现,如果元周王朝的史书中有单列酷吏一传,那她必然榜上有名。
天授十三年科举,金榜之上有一位名叫殷玉霜的女子的出现,注定会掀起惊涛骇浪。
在新科举人入宫陛见太主与皇帝之前与众臣同在丹凤门前等待吉时和宣召,殷玉霜一身粗布麻衣傲立于众人之间,她冷若冰霜的倾城容颜带着淡淡笑意,即使她已经听见对她的非议。
是的,她曾经是一个风尘女子,还是一个声名远扬于盛安城内外的风尘女子。
毫不客气地说这队列里站着的道貌岸然的高官曾经也有慕名而来的。
她声名之盛,更让有些人不远万里从外地前来一睹芳容。
那些一个个看起来体面的男人心想,废娼之后她竟然不安分生活,怎么还敢抛头露面?怎么还能入朝为官?
当真是恬不知耻!
殷玉霜考科举入仕并非出于远大的志向和为民请命的抱负,更没有为风尘女子作榜样的志愿,她只有一个目的——让这些男人难堪、难受。
有句粗俗的俚语正适合概括自己举动:癞哈嘛趴脚上,咬不死人膈应人!
他们既然觉得自己肮脏不堪,那就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玷污”被他们视为圣殿的朝堂,他们则不得不忍受与自己共处一室的现状。
他们越厌恶她,她就越高兴,她就越斗志昂扬。
“肮脏的人不是我,而是诸位踏足过玉香缥缈楼的恩客,若不是来了你们怎么会知道我曾经是个风尘女子?若真是冰清玉洁的莲花又怎么会在乎脚边淤泥?当然是清者自清啦。”
声音如冰裂玉碎一般清冷透骨,所谓污浊不堪又如何,如今我要还以颜色。
我这癞哈嘛不是假清高,我本来活得自由自在,你们非要踏足着池塘,你们才是身负罪恶的人!
殷玉霜冷冷一瞥,见百官之列中熟悉面孔,那是听完此言就躲闪心虚的柳行。
他可是曾经的中书省高官崔标的上门女婿,妻子正是几年前临危受命远赴扬州安定大局的崔静猗。
扬州之事尘埃落定后,他曾经去找过妻子,可崔静猗无法放下扬州百姓,他只得独自回京,但自那之后他却动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柳大人的泰山驾鹤西去多年,而崔大人又远在扬州,无人管束了,这才让柳大人有机会与我相识,脚边也才沾了淤泥啊!”
众人听见她毫不避讳地将那些香艳情-事抖露出来,惊叹于她的无耻,更担心她再一次大放厥词,只得闭嘴以免引火上身。
殷玉霜挑柳行开刀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柳行是入赘女婿,安分守己本就是他的义务,可惜他偏偏耐不住寂寞,这下子崔家在场的诸位只会厌恶这个女婿不守夫道,德行有亏,令崔家蒙羞,又怎么会为他义愤填膺来帮着柳行攻击她呢?
本就是个外人,何必赶着往崔家脸上抹黑,干脆让静猗把他休了得了!
这件事后,柳行果然被休,扫地出门。远在扬州的崔静猗恢复了独身状态,此后她再也没有成婚。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丹凤门外的争吵没有瞒过元衡的眼睛,她对殷玉霜的好奇因为这短暂的针锋相对而产生,她在举人陛见之后单独宣召了殷玉霜。
元衡对殷玉霜的第一个印象是勇敢张扬,对她的第二个印象则是聪明、善于审时度势。
而她最难得是有一度锋芒。
秋色渐染小瀛洲之畔,风从水波之上徐徐而来,增添了干燥秋日里的一缕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