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寂的屋不大,摆设亦简单,裴时乐一眼便瞧见了躺在床榻上的他。
思及昨日她才让楚寂信守诺言日后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的事,犹如一根梗,卡在裴时乐心中,但也想到楚寂帮她请到夏侯颐救了姝玉,此人情她还没有还,便也没有再忸怩迟疑,朝床榻方向慢慢走了过来。
方才在屋外见到正离开的程风,程风一脸严肃地与她道:“说来楚小子如今这般也是因为你,你就进去盯着他会儿,万不能让他乱动,我饿得慌,去厨房找些吃的。”
他说完,根本不给裴时乐说话的机会,转眼就已走出了院门。
裴时乐本是被他这莫名其妙的话道得一头雾水,现在走得离楚寂近了,她才知晓程风方才的话所谓何意。
只见床榻上的楚寂只着一条亵裤于身,露出他精瘦结实的臂膀与胸膛,腹肌亦是结实到分明,与他那张俊美到张扬、连女子都自叹弗如的如仙面容截然不同,这般赤身的他浑身上下透出的是独属于男人才有的阳刚气息,浑厚得足以令所有女子见之都能面红耳赤。
只是,这般本该完美无瑕的健劲身躯上,一道长长的疤自他胸膛蔓延至他左侧腰际,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斜切成两半一般,许是缝合伤口的人医术了得,他这道伤口愈合得极为不错,非但不显狰狞,反是给他更添几分猛健,愈发惑人。
裴时乐虽活了两世,但她有过的男人也唯楚寂一人矣,即便他们之间亦云雨过几回,可裴时乐每回都羞愤不已,又怎会有心去看一眼楚寂究竟是何模样,如此这般见着楚寂浑身赤条的模样,她还是头一回。
她自是红了脸,却也只是刹那,因她的神思尽数落在楚寂浑身上下那密密麻麻扎满、便是脚底心亦然的银针上了。
她前世为了医治安儿而习得些针灸之术,虽远不及夏侯颐,但比之京中的大夫们却是不差,然而对于楚寂身上这些银针所扎的穴位,她却是丁点也看不明白。
她从未见过谁人这般来施针,全都扎在寻常人根本不会施针的穴位上,且针入人体的深度也比寻常施针要深上一倍有余。
不仅如此,楚寂的右手垂出床沿,床前地上搁着一只铜盆,正有红黑的血自他五指指尖不断滴落在盆中。
那盆中的血已积了不少,然而却非红黑,而是浓黑,他指尖红黑的血滴落其中,化入其间,一并混成了黑色。
裴时乐忽然想到昨日宁心院里她于窗边听到的夏侯颐与楚寂说的话。
楚寂道他自己已无几年性命可活,夏侯颐亦道他若是再任性便将连今年都活不过。
因为他体内的……毒?
这般诡异的施针方式,以及这黑色的血,他的情况除了中毒,再无其他。
而听夏侯医仙所言,似是连他都解不了楚寂的毒,否则他又怎会有几年性命可活而已?
这天下间,什么毒竟厉害到连夏侯医仙都束手无策?
且所谓祸害遗千年,楚寂这般的祸害,若没有五年后的谋逆之罪,不是应该活到老死吗?
他体内的毒,又是如何一回事?
如是思忖,裴时乐的秀眉不由渐渐蹙起,忽听楚寂揶揄道:“楚某的身子可还令三少夫人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