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风,军船平稳的在水面劈开一条条波纹,皇帝深深呼吸了一口森冷空气,觉得肺里都有些微微的冷疼。
刚才似乎是一下子说了不该说的话呢。皇帝苦笑,想起来自己刚才和楚明月的对话,他趁机反省了一下。
自己居然说出了“逐儿也在我身边安插人”这样的话,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堂堂一个天子,连这点心思都控制不住了。
不过,也似乎只在这个叫楚明月的女子面前吧?
想到这里,他唇边的苦笑加深起来,仰头望天,看满天星子闪动。
仇恨
半晌,他转头,看到从船舱的方向,温玉亭正摇着轮椅慢慢而来。
两个男人有那么片刻相对无言,只不过温玉亭虽然依旧面色难看,好歹没有了之前的怨毒,他盯着庄思浩看了一会儿,抬手,丢给他一瓶酒,自己一仰头,手里另外一瓶对着灌了下去。
这副样子,颇有借酒消愁,压制自己宰了庄思浩冲动的意味。
“……她确实是我女儿。”在庄思浩和众人走后,和玉带荷仙有过短暂沟通过的温玉亭面色沉凝,说完这句,不禁又狠狠的瞪了一眼皇帝庄。
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自己唯一的女儿居然还活着。而且,居然还成了大梁国的杀手暗卫!
原来当年温玉亭还只是个落魄皇子的时候,他的妻子因为生下女儿之后,身体虚弱,长年卧病,而温玉亭又经常忙于行军打仗,就很不负责任的把襁褓中的女儿甩给了手下的一名参将。
后来一次行军途中,这孩子居然被乱军冲散了。不知道怎么的,落到了庄逐父亲手里。
反正庄逐的父亲好歹是个王爷,家大业大,见她长的可爱,于是就收养了下来,一个女娃还是照顾得起的。
后来他因为得罪了梁国权贵,而被梁国兴师问罪,最后又被抄家灭族,仓皇逃命之中根本顾不得自己的女儿,本来早以为她也死了。却没想到不仅没死,反而成了庄逐的护卫——这也就罢了,居然还成了跟自己敌对的人!
想到这里,温玉亭就想起了天枢对他说话的样子。
那个女子语气冷漠,眼神冰冷,她非常明确的用自己的态度告诉他,她不把他当父亲,他也不必把她当成女儿。
他问她,可曾想过这样对得起死去的亲人族眷,她对他说,她是被庄逐的父亲抚养长大的,眼里除了主子庄逐,再没有其他任何人、事。
她语气冷淡,说,那些人的死活,与我有何关系。
温玉亭只觉得,此刻如果有必要,她一剑刺入他心脏,必然毫不犹豫。
死缠烂打(1)
有那么一瞬,他呼吸困难,不断咳嗽,他觉得自己随时会死去,而那个和他的妻子生得一摸一样的女子端正的坐在他前方,手指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如果不是那时花十九借机闯了进来,给他倒茶端药,那个女儿大概会很开心的看着他就此死去。
于是,现在话就说不出来了,他眯起眼睛,看向皇帝庄,心里怨毒越来越重,只恨不得把面前这男人零碎剐了再挫骨扬灰。
他们庄家的人,太能算计了!明明是备着黑手,却还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谁能相信,身为皇帝的他,会不知道星卫首领的身世?
他们挟持着自己对女儿的亲情,只怕,是要等到最后关键时刻,才亮出手里的底牌!
庄思浩眼底波光流转,只当没看见温玉亭眼底的怨恨,他小小的抿了一口酒,觉得浑身暖和了一点,说道:“……国主放心,朕必然不会薄待令媛的。”
温玉亭冷笑,正要说话,身后传来花十九的声音,他一转头,此时天已快亮了,花十九走过来,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温玉亭眼睛一细,点点头,“让他上来。”
花十九点头下去,温玉亭转头,眼神里带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恶毒,他对皇帝庄扬了扬下颌,“陛下,外面可是有人求见。”
此时,此地,求见?谁人?
看了一眼温玉亭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皇帝沉吟了一下,微笑,“不知是哪位?”
温玉亭好整以暇的十指交叠,还以同样的微笑,“来的倒还是陛下的熟人。”
“哦?”挑眉。
“魏国明王……卫彦寒。”
庄思浩不禁一愣:是他?几个时辰前他不是刚从这船上逃下,怎么现在敢回来?
不过他的一愣不过刹那,随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他微笑颔首,“那就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