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旁边趴着的那人却是董忠康,董忠康也想学着董忠贤拧过身子来,却发现由于趴的时间太久,浑身都已经是僵直发木了,这一下子竟是没什么反应。董忠贤瞧了一眼,笑道:“木了。”
说着便是在董忠康身上拍打了一番,好一会儿之后,血脉疏通了,董忠康才感觉手脚有了知觉。
他慢慢的翻身坐了起来,刚想说话,却是鼻子嘴一阵发痒,不由得发出几声剧烈的咳嗽,咳嗽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老远,他赶紧警觉的捂住了嘴,四下里看。见周围没什么动静儿,这才是放下心来。
在这鬼地方趴了快一天,鼻子嘴里灌得都是沙土,难受的要死,一嘴苦涩的沙子味儿。
董忠贤笑道:“虽说咱们出来干这差事,最讲究小心,但也没必要把自己给吓死,这会儿早就没人了,还有风,放心吧,声音传不出多远去。”
董忠康连连点头,佩服的看了他一眼,笑道:“青哥儿,你之前干过这个啊?咋整的这么熟?咱们这两日就跟着你,一点儿岔子也没出。若是就我和老二俩人,怕是早就让人给发现了。”
董忠贤在家丁队里也是挺有威望的人物,一来是他人缘儿好,脸上总是挂着笑,为人也和气。二来是他真有本事。
当初董策评定家丁们的射艺,超等射手只有一个,便是董忠贤的。别看他人长得秀气,身材又高又瘦的,倒像是个书生,但他射出的箭,却几乎在靶心挤成一团。这说明他的箭路很直,很稳,手也很沉稳,发挥非常稳定,几乎不会有什么波动。而且箭簇都是深深的钉进靶子里面去,说明他能轻松的驾驭弓箭,能发挥出比规定的拉力更大的磅数来。
董策对他印象也很不错,之前随着刘若宰四处巡视冀北道各堡的时候,董忠贤便是斥候,来去如风,很是骠勇精悍。而且他经验也颇为的丰富,拎得清轻重,知道董策需要的是什么情报。
是以这一次,董策便是对他委以重任,派了一个相当重大的差事。
监视这一支范家出口外的商队。
从阳和出口外,比较近的路有两条,一条走阳和口也就是守口堡,另外一条却是走东边儿的虎峪口。
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更何况守口堡和虎峪口之间距离甚远,董策无从判断范介年到底带着商队从哪里出关,而此事又委实是事关重大,因此便派出相当老到的董忠贤见识。还带着两个跟班儿帮手,董忠康和董忠庸。
说是跟班儿其实也有让他们从旁边跟着学习长进的用意。
三人跟踪了两日,总算是确定了情报。
董忠贤听到他问,淡淡一笑,他擦干净脸上的沙土,双手垫在后脑勺下面,仰躺在沙棘丛中的,看着墨黑色的天空,优哉游哉道:“当马贼之前,给边军当了三年夜不收,后来干不下去了……干了三年夜不收,就算是再蠢的人,也啥都会了,跟别说,我那队里都是好手……当初为了去察哈尔探得情报,死了八个兄弟,我们仨三日三夜没合眼,一路打马狂奔回来,累死了五匹马,我们也累的快不行了了。结果弟兄们拿命换来的情报,那些大老爷们连看都不看一眼,搂着怀里的小娘皮亲嘴儿,老子当时就爆了……”
“嗨,我跟你说这干啥?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董忠贤自嘲的笑笑,叹了口气,顺手拔了根枯草叼在嘴里,懒洋洋道:“跟那个比,这算个屁?你以后啊就知道了。”
大伙儿都知道他是马贼出身,却不知道以前是干啥的,就连董忠康这等和他分到一间宿舍住的都不知道。
今日一听,虽然董忠贤话里话外颇有些不愿分说之处,但董忠康也是多多少少猜出来了一些。他是人情练达之人,便知道这等情况下多说不如少说,少说不如不说,只是沉默的点点头。
过了好一会儿,血脉都通畅了,董忠康身子骨完全活络开了,董忠贤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走吧,再不吃饭,真要饿死了。”
两人对视一笑,弯着腰撅着屁股从沙棘丛中退了出来,就算是他们再怎么小心,也是给荆棘把身上的棉袄给挂破了几处,露出了白棉花,把两人心疼的不行。
董忠康本来想直接走,却见董忠贤细心的把荆棘刺儿上挂的布条都一一取下来揣在怀里,他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心里一阵惭愧,暗暗把这个记下了。心里也有些高兴,自己又学了一招儿。
两人退到沟底,却没有爬到那边去,而是又顺着沟底往东边儿走,走到冲沟的尽头。这里从这个角度看去是一条死路,但是走到近前,拨开一丛荆棘,却是豁然开朗。
面前乃是一条豁口,走出去又是一条不大不深的冲沟。
两人从这条冲沟里出去,便是一路往东行去,走了足有二三里地,便是到了群山脚下,绕了个弯,进了一个偏僻的小山坳。
这山坳里头拴了几匹马,战马都被辔头勒紧了马嘴,只能发出低低的声音。还有一个人正自来回走着,看上去很是焦躁不安。
正是留下来看守马匹的董忠庸。这小山坳人迹罕至,又是偏僻,类似那群商队的护卫也不可能寻到这里来。
他听到脚步声,赶紧回过头来,身子却是往后一退,手已经搭在了腰间哥萨克骑兵刀的刀柄上。待看清了是董忠贤和董忠康之后,才是长吁了一口气,笑着迎了上来:“青哥儿,大哥,你们回来了。”
董忠贤哈哈笑道:“走,咱们回家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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