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园

第107节（第2页）

&esp;&esp;黑旋风不停步，嘴里叫骂：“哼，叫武松这厮看俺黑爷爷的厉害！俺把那梁中书的人头直接带上梁山去！一兵一卒都不用你的！”

&esp;&esp;一队小头目愁眉苦脸地跑过来汇报：“大哥……”

&esp;&esp;武松冷笑一声：“走得好，不管他，让所有人听我指挥。”

&esp;&esp;一面说，一面瞥一眼李逵的背影，心里膈应到了极点。宋大哥怎么会收了这么个鸟人当心腹！闯了那么多次祸，每次大伙都是可怜他憨直率真，一次次的让他将功抵罪。不过这次，他横竖容忍不得，等到回山，非得狠狠给他一个教训不可。

&esp;&esp;处理好一切善后，时光已经近午。武松坚持让潘小园在军帐里休息，再不往外看一眼。

&esp;&esp;气氛压抑之极，张青夫妇、还有其他几个来增援的头目，目光跟着武松那张铁青的面孔移动，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esp;&esp;还是潘小园首先打破了难堪的寂静，小心谨慎地提议：“要么我先……回山，请武二哥拨出几位人手陪送？……”

&esp;&esp;还没等武松反应，旁边一众大小人等立刻点头表示赞同，抢着接这个任务，巴不得武松尽快把刚才那事忘了，赶紧做些不痛不痒的决定。

&esp;&esp;武松点点头，末了却补充一句：“吃了饭再走。”

&esp;&esp;等到饭也吃过了，终于没什么再留她的理由，武松送了她几里路，拱手告别，最后嘱咐一句：“东平府、大名府，顺利的话也至少需要个把月。你放心，怎么打，我心里有底。”

&esp;&esp;这是告诉她，不会因为方才的变故而影响战斗的发挥。潘小园领这个情，跟他抿嘴一笑。

&esp;&esp;心里却有些酸酸涩涩的。自从上梁山以来，似乎是头一次，要跟他分别这么久时光。

&esp;&esp;武松看出她眼中有些闪烁，只道她心慌担忧，又微笑道：“你只管回山上好好等着，万一有事，休要逞强，等我回来摆平。”

&esp;&esp;潘小园赶紧说：“梁山上你不用担心，倒是……”

&esp;&esp;心思辗转一刻，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路边的一地尸体已经被清理完毕，只留下斑斑驳驳的血迹。

&esp;&esp;以及，凌乱的脚印，刀刃划过树皮，剥开脆弱的白芯。打斗的痕迹清晰可见。片刻之前，他曾跪在那棵断树跟前，靠在她身上，忍回眼中的泪。

&esp;&esp;她最后还是鼓起勇气，一鼓作气，跟他说：“倒是你别逞强，这一次怎么也算是一场硬仗，不是断金亭那种……”

&esp;&esp;还用她教他怎么打仗？武松笑笑，刚要说句宽心的，忽然见她面色转而凝重，一字一字地说：“你别让人给杀了，也请你少伤人命。”

&esp;&esp;武松笑容凝固了一刻。这两个要求，分开来，每一个对他来说都十分容易。但两军交战，刀箭不长眼，很多时候杀人才能自保，何谈独善其身？要他同时做到两样，无异于担上一份沉重的性命上的风险。

&esp;&esp;潘小园话说出来，也觉得太过强人所难，连忙补充道：“先保证112910

&esp;&esp;潘小园带着几个小弟护卫，顺顺利利回到梁山，一路上静静想心事。

&esp;&esp;在不明真相的人们看来，水泊梁山是一个有机整体，梁山上的好汉们，不管个性如何，背景如何，做过什么传奇事，一旦上山聚义，就成了替天行道大业中的一个螺丝钉，大家同进同退，同生共死，一起打仗，一起喝酒，甚至，一起被招安。

&esp;&esp;世上哪有如此简单的事。梁山好汉也是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会有无可避免的冲突。

&esp;&esp;武松和李逵的这次冲突，只不过是长期郁积的矛盾爆发，涉及做人的原则，谁都不可能让步。

&esp;&esp;武松的性子刚烈率性，也许活得比旁人潇洒任性百倍，可一旦他的眼里揉进沙子，痛苦的程度，也较旁人强烈百倍。

&esp;&esp;鱼龙混杂、良莠不齐的水泊梁山，真的应该是他一辈子的归宿么？

&esp;&esp;当然清楚，他之所以选择梁山，选择在庇护下安稳的生活，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身边带着个弱不禁风的小妇人，而他又抹不下良心让自己自生自灭。

&esp;&esp;倘若他是孤身一人，选择的余地，会不会宽广许多？

&esp;&esp;不知何时，倒开始满心为他打算起来了。虽然知道他这人有的是主意，似乎用不着别人指手画脚——就算有，他也多半当耳旁风。但谁也不是铁打的，帮不上什么忙，心疼心疼他，还不成吗？

&esp;&esp;潘小园觉得自己足够发扬风格，先人后己，寻思半晌，才开始琢磨自己的出路。

&esp;&esp;一路挣扎奋斗，虽然出了越来越高的地位，越来越舒适的生活，但在梁山上的生活，真的便是每日称心如意么？

&esp;&esp;当然她也知道，世上哪有百分之百称心如意的买卖。但别的不说，一个王矮虎，一个不高兴，这两位奇葩的大哥，就曾经将她的生活膈应得乌烟瘴气。

&esp;&esp;虽然眼下两人对她都暂时构不上威胁——一个已经成了练葵花宝典的坯子，另一个正在大名府的死牢里享受生活——但她无法想象，自己会和这两位井水不犯河水，和平友好的过一辈子。

&esp;&esp;而最近，史文恭的到来，又有意无意地离间了她在梁山上少有的人脉积累——听说这人在曾头市打仗时穷凶极恶，却为什么单单青睐她潘娘子，跟她说了那么多似是而非的“秘密”？

&esp;&esp;说她是“红颜祸水”算是轻的。潘小园已经明显感觉到，领导层对自己开始不信任，财政工作的阻力也若有若无地增加了不少。

&esp;&esp;尤其是那位公孙道长。他是突然回归的梁山高层，对自己这个半路程咬金有着天然的抵触。虽然眼下被她用“封口费”暂时稳住，但除了装神弄鬼，这人的才智不在吴用之下，城府太深，她不指望凭这点小把柄，将道长完全降伏住。

&esp;&esp;虽然大名府筹款的事，暂时将她的威信又提高了一些。但她总不能指望靠一次次的危机来拯救自己。

&esp;&esp;可若是真的离开梁山——且不说可行性如何——两人又能何去何从？

&esp;&esp;她听着车轱辘隆隆的响，身子处在微微的颠簸中，脑子里翻来覆去，想不出个让人满意的规划。

&esp;&esp;转眼便到了梁山脚底下。一行人暂时停下来，在东溪村酒店里歇脚休整。看到张青和孙二娘将酒店经营得红红火火，代理掌柜的小弟和老乡们打成一片，不知不觉又现出些久违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