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顿一顿,又指示:“别退得太慌乱。要让城头宋军摸不清咱们的用意,不敢轻举妄动。”
&esp;&esp;常胜军中虽然都是能征善战的死士,但毕竟无人愿意白白送命,随着火药库炸成齑粉。甚至已颇有动摇之人。因此这命令一出,大多数人都松一口气,面带喜色的去传令。
&esp;&esp;史文恭面色灰败,风度却慢慢回来,掸掸膝盖上的灰土,颓然笑道:“是我大意,怪不得别人。娘子——还有什么吩咐?”
&esp;&esp;她轻轻咬着嘴唇,肃然凝视着营地上下。自己这一条小命,不知还值不值更多?
&esp;&esp;点点头,远远的凝视着史文恭双眼,一字一顿开口。
&esp;&esp;“我已托公孙胜向岳飞传下口令,听到连绵爆炸声,立刻带人出城掩杀,等到明日此时,常胜军便不复存在!”
&esp;&esp;而那些传令退兵的常胜军官,脸上笑容都僵住了。
&esp;&esp;这女人果然是已经疯了。若有半分不遂她意,那手掌长的半截引线,可不够她再吓唬一次人。
&esp;&esp;已经开了个妥协的头,答应了她心结
&esp;&esp;常胜军将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这”。要来军队花名册,命将百夫长以上军衔的都叫到中军营帐跟前,简短训了个话:“史将军已将兵牌出让与我,这大家都已知了。此前几日咱们立场不同,谁也谈不上冒犯谁。纵有不愉快之事,我不追究,也请各位不要再追究。眼下各营秩序良好,还要多谢大伙抬爱维持。”
&esp;&esp;言多必失。说几句,用心观察众人神情,见多数人在点头,才继续道:“常胜军的军法如何,容我日后慢慢熟悉。今日我只加一条:不得侵扰平民。非战斗时刻,杀人抵命,偷盗、伤人各抵其罪。至于粮草盘缠,诸位不用忧心。”
&esp;&esp;知道常胜军后方薄弱,补给空虚,一路行军,必然伴随着一路掳掠。也知道常胜军身为雇佣兵,忠君爱国不能当饭吃。因此加上最后一句,表明领导班子换了以后,不会饿着大家。
&esp;&esp;她自己说话中气不足。让一个大嗓门的军官喊遍全场。诸将官纷纷说:“谨遵夫人吩咐。”
&esp;&esp;但空口无凭的毕竟没法让人定心。想了想,让人将搜查兀术的旧营帐,搬出来数万两金银,命萧和尚奴监督,以百人队为单位赏赐各营。因炸药牺牲的那个勇敢百夫长格外抚恤。摊到每队头上虽然不多,算是个小小见面礼。
&esp;&esp;这一下众人皆服,雀跃山呼潘夫人万岁。
&esp;&esp;看看天色,已然全黑。吩咐各营休息戒备,第二天一早出发。
&esp;&esp;还有最后一件事。她叫人烧了壶茶,啜饮寻思良久,才叫道:“萧和尚奴……嗯,萧将军……”
&esp;&esp;这人便是当初自称“辽东野人”的那位——其实一点也不野,袍服齐整,发辫整洁,面貌甚至有三分和蔼可亲。跟她有几句话的缘分,名字又有趣,汉话又说得流利,属于少数记得住的。因此她“□□”之后,对此人使唤稍微多些。
&esp;&esp;笑问:“史文恭监押在何处,带我去见。”
&esp;&esp;史文恭安安静静歇在他自己的营帐里。双手依旧给铐着,用一条细铁链拴在帐边木柱上。但他似乎不以为意,坐在凳子上,软布沾清油,慢慢擦他的铠甲。
&esp;&esp;见她进来,看一眼,眼中现出微微懊恼的神色。
&esp;&esp;“娘子果然消瘦,怪我这几日招待不周。”
&esp;&esp;让萧和尚奴拉个垫子,盘膝坐在他对面,微微冷笑:“这是关心我呢,还是后悔没能早些发觉我夹带的玩具呢?”
&esp;&esp;史文恭摇摇头,不答这话。
&esp;&esp;“娘子,在下有事相求。”
&esp;&esp;不等她答话,直接开口:“娘子若要解送我进东京城,原本应该应分,我也毫无怨言。但娘子若有恻隐之心,不妨在这里直接把我杀了,给我一个体面。你若不愿下令,去随便向谁讨一把刀,丢进来便可。”
&esp;&esp;潘小园默然。听他语音毫无波澜,带着一丝无动于衷的心灰意冷。也知道自己这次欺负他欺负得太狠。几乎是攥在手里的胜利,让她毁了个干净,并且几乎可以肯定,他今生今世,再不会有如此的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