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有人步入房间,一把将她掺住,说的分明是带着责怪的话,语气却显得温和,“不是说了有事就叫我吗?”
谢予安笑笑:“这不是不想麻烦严大人麻。”
“不麻烦。”严清川顿了一下,既而又重复了一句:“不麻烦。”语气甚是笃定。
“好。”谢予安拖长音调应了一声,然后道:“我饿了,严大人。”
严清川看了看端进来的热粥,眼神闪过一丝局促后,故作镇定地端起碗,用羹勺舀了一口,放凉两三秒后喂到谢予安嘴前。
“张嘴。”到底是从未做过这种事,免不得语气有些生硬。
谢予安看不见,却也能想象严清川此刻该是如何别扭不自然的神情,她张开口喝进热粥,打趣道:“严大人好凶哦,若是小孩子,该被你吓哭了才是。”
“张嘴。”严清川不理会谢予安的调侃,又舀上一口热粥,递到她的嘴边。
如今失明,却能得到严清川这般“无微不至”的照顾,算是谢予安心里唯一的一点慰藉。
一人喂着,一人吃着,就这么,直到粥碗见底时,严清川才放下勺子,拿了帕子递给谢予安,“自己擦嘴。”
“严大人给我擦麻。”
“你是眼睛看不见,不是手不能动。”
谢予安撇撇嘴,只得老实拿过帕子擦嘴。
“关于那队玄袍暗士,你有何想与我说的?”
严清川的声音淡然,却让谢予安身形一僵,她扯出一个牵强的笑,试图打马虎眼混过去时,严清川像是识破了她心中所想,又道:“我要听你认真讲,不要试图蒙混过关。”
谢予安哑然,沉默一会儿后,她选择交代部分事实,“如你所见,那些人是我麾下暗士。”
严清川挑眉道:“你召集这些人是想做什么?京都无人与你敌对,你并不需要这些人护你安危。”
谢予安心道本来也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啊,但眼下,还不是相托的时机,她思索了少顷,面色严肃地回:“严大人自可放心,我所谋的绝非与你相对,我与你始终站在同一阵营,我不会做任何叫你为难的事。”
严清川对谢予安不肯如实相告的做法心中始终膈应,语气有些薄怒道:“同一阵营?你以为我是何阵营,信任总是相对的,你对我有所保留,我自无法全然信任你。”
谢予安往前探了探,触到严清川清瘦的手背,她轻拍了一下道:“我说过啊,我是严大人最忠实的追随者,于我而言,没有所谓正确的阵营,严大人在哪里我便在哪里,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至于严大人无法信任我。”
她顿了顿,脸颊显现出浅浅的梨涡,因为受伤失明暂时失去神采的棕色眸子在此刻却好像恢复了明亮的光彩,她笑着道:“这没关系,严大人只要知道我全心全意信任你便好。”
严清川怔住,她心里有一个声音说着不应该相信眼前这个女子,因为对方惯常吊儿郎当,三句话里夹杂着两句戏言,脸上总是带着无谓而又轻浮的笑,看上去明明是一个简单甚至有些稚气的人,可偏偏又叫人看不清她的内里。
不知全貌,即意味着未知的危险,却也蕴藏着神秘的诱惑。
严清川不可否认,她对谢予安那些晦暗不明的心动,大多是来自于对方身上这些未知的神秘的部分,而并非谢予安对她的种种示好。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因旁人对她好而动心的人,感激之情和爱慕之心她分得清。
可就是这样一个叫她看不清全貌的女子,眼下却用着这真挚的笑容,恳切的语气蛊惑了她。
她相信了谢予安这番看似发自肺腑的话,甚至内心隐隐有些波动。
人之一生,能得遇一个毫无保留全然信任自己的人,何其难得,这份信任,又何其珍贵。
严清川缓缓呼出一口气,“也罢,你自己的事到底是你自己做主,收拾收拾,我们即刻返京。”
谢予安点点头道:“那两名刺客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就是为了阻止我们往下继续查卫尉之案,严大人,你说,这两名刺客会不会就是那无极阁之人?”
严清川思忖了少许后回:“尚未可知,不过那夜与我交手的剑客,他使的是一柄极薄的长剑,这种剑与卫尉大人身上的伤口不谋而合,他很可能便是杀害卫尉的真凶,不过眼下看来,他也不过是听人命令行事,即便抓住他,也无外乎是挖出第二个顾奇峰罢了。”
“无极阁、京都卫尉、工部尚书看来现在只能从这三方下手了。”谢予安点出接下来的侦察方向。
而后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坐上了村子往京都去的牛车。
牛车慢慢悠悠行驶了一天在傍晚之际到达京都城下,严清川一路扶着谢予安入城回到严府,嘱托她好生休息后,便马不停蹄赶去了青天司,司衙里却不见容时、洛奕的身影。
她正欲找人询问,公孙瓒便面色沉沉地将她叫进了书房。
他点点桌上的书信道:“这是容时寄来的书信,你们返京路上遭遇刺客,她和洛奕不慎受伤,眼下正在郊外一处村舍养伤,不日后返京,而鹤城知府已命丧半途。”
公孙瓒沉声道:“清川,暂且收手吧。”
严清川怔了一瞬,问:“为何?眼下收手,不就遂了杀死卫尉大人真凶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