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只有可爱这个理由肯定是不够的。”你继续说道,“我觉得,你和这个玩偶最重合的属性,应该是‘鸽子’吧!”
正对着玻璃推拉门苦思冥想的鸽子先生闻言,很自然地又把身体转回了与你面对面的方向,头上的呆毛晃了晃,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霓虹好像没有这个说法,但是在我们那边,立志要做某件事,却没有如期完成,就叫做‘放鸽子’,而某个人放鸽子的次数太多,无限拖延,就会被称为‘咕咕精’,也就是鸽子妖怪哦!”你端起泡好的红茶喝了一口,然后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给织田作之助科普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的话,你在14岁的时候就立志要写小说了,可是在那之后过了9年,你都没有动笔……这真的很符合咕咕精的定义啊!”
鸽子先生的呆毛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与此同时,脑内频道里传来某人轻轻的一声咳嗽,也不知是单纯的因为听到鸽子的全新定义被震撼了,还是因为回忆起过往的咕咕行为而感到心虚。
“也不是故意拖延什么。”沉默半晌,织田作之助终于说道,“那几年,我只是……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准备好。”
“对对!就是这种感觉!”你一拍大腿,“这就是咕咕精常见话术三连——再等等,还没准备好,下次一定!”
织田作之助:“…………”
“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你正了正神色,“其实我也没觉得你是故意拖延……”
织田作之助这个人,你最初认识他,还没那么了解他的背景的时候,真的认为以他的修养,社会地位一定低不到哪里去。
所以后来当你听他说起他的过往,说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混迹黑市当独行杀手,没正经上过学,金盆洗手没多久,又为了谋生加入了黑手党,并且因为不杀人,一直在底层打杂的经历,是非常惊讶的。
一个没怎么受过教育,且长期与最底层的血腥暴力为伴的人,你和他相处时,却从不曾听到什么粗鄙之语,甚至时不时还会给你“他很博学”的感觉,实在很难得。
你自己身处和平年代,从幼儿园开始专心苦读,到现在满打满算将近20年,在文学方面也算不上有什么建树,织田作之助的那9年,又要谋生,又要自学,想必付出了更多努力吧。
“我一直很佩服织田作哦。”你说道,“在横滨这样的环境里,愿意为了追寻理想,放弃原本的谋生手段,几年如一日地坚持心中的原则,保持温和淡然的心态……”甚至还有意愿和能力去收养战争里的孤儿。
“这样的事情,换成是我,说不定早就放弃了。”你由衷地感叹。
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在写作方面,我勉强算是有点心得吧!我觉得,写作不是单纯靠学习和积累就可以做好的事情,很多感悟,是必须动笔去写了之后才能产生的,不去实践的话,或许永远都会怀疑自己的准备还缺了点什么。”
“……根据刚才系统所说的推测,[锚点]的影响只会让你附在跟你本人属性高度相似的物品上,想脱离鸽子玩偶的束缚,应该只要让自己不再符合‘鸽子’的定义就行。
“所以,要不要试着开始写小说呢?暂时的……织田鸽之助先生?”你带着一点揶揄和一点鼓励,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
对面鸽子先生的翅膀极小幅度地扇动了一下,但随即又平静下来。
“让我产生写书念头的那位先生曾告诉我,写书就是写人,夺人性命之人,必定无法描写他人的人生,所以从那以后,我就放弃了杀人……只是很可惜,没能坚持到最后。”织田作之助的语气里带了些许遗憾,但没有后悔,“四年前,我亲手杀掉了mimic据点里的所有人,无一遗漏——所以现在,我已经失去写作的资格了。”
“可我觉得你有这个资格。”你坚定地看着他。
“写书就是写人,这话没错,但‘夺人性命之人,必定无法描写他人的人生’,我觉得不能一概而论,这句话或许应该换个更准确的说法——不尊重生命的人,必定无法描写他人的人生。
“尊重生命,是不嗜杀,不滥杀,而不是不杀。
“和平年代尚且有死刑,混乱的年代又怎么可能杜绝杀戮呢,杀戮未必是为了宣泄暴戾,也可以是为了正义,为了守护重要之人,怀揣着信念开枪,击杀罪有应得之人,这又有什么可指摘的?
“在我看来,至少现在,我所认识的织田作之助,比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都更尊重生命,更有资格去书写生命。
“而且文字是有特殊魅力的哦,当你把思想通过文字传达出去,或许就能潜移默化地影响数以万计的读者,在无形之中减少杀戮,就像当初那位先生影响了你一样,这可比单纯的自己不杀人有意义得多。
“怎么样?要不要试着用文字拯救更多人呢?”
时间已近黄昏,夕阳在天际缓缓下落,而你,就背对着那灿烂的余晖,朝织田作之助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