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新月饭店顶层。
“老爷。”走廊上的听奴棍奴齐声恭敬道,目光透着几分敬畏和崇敬。
“嗯。”来人步履生风,向书房里面走去。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闻名遐迩的尹老板尹柏林,年四十五,为人深不可测,城府极深。身处乱世,亦能将新月饭店这一片祖业继往开来,发扬光大。
“二弟,辛苦了。”尹大伯早已等着,他轻呷一口香片,坐在离西洋书桌不远处的梨花木椅上,“咋样,谈妥了?”
“没呢,他们胃口不小。”尹老板轻描淡写道,他拉过转椅坐下,“虽说喂不饱,不过办法有的是。”
“唔……那彭三鞭昨日可到了饭店?”
“我正想说这事儿,不得不说你慧眼识人啊。”尹大伯笑道,“前些时日饭店上上下下都议论,以为这彭三鞭不过是个西北莽夫,可没想到是个青年俊杰。”
“青年俊杰……”尹老板愕然,身形一滞。这彭三鞭虽说相貌还过得去,可人毕竟五大三粗,说青年俊杰实在是恭维了,他暗暗思忖道。
尹大伯察觉到二弟的异样,诧异道:“怎么?人是你招上门的,你还不乐意了。”他取出画卷,哗啦抖落开,一位英俊的男子跃然纸上,旁人看来雍容庄重,目光深邃。
这是哪位公子哥儿啊?饶是尹老板阅人无数,也不由得在心底暗自赞叹。然而……他很快发觉这事儿的不对劲。
“这哪里是彭三鞭?”镇定如他,差点叫了声,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他怎么混进来的?”
“假的?”尹大伯更是不解,“此话当真?”
“当真。”二弟拿出今天刚到的电报。细细给自己哥哥念道:“告尹先台,昨夜有贼偷贴,可能已到会场。我已在赶来的路上。麻烦您抓住此贼严惩。彭三鞭敬上。”
与此同时,听奴棍奴仍像往常一样,来来回回地巡逻着会场。除了那桌瞎敲餐盘的疯子,的确没什么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台上戏子咿咿呀呀地唱着,台下人不时喝声彩,鼓点咚咚嚓嚓,象是见证着另一出戏的开幕。
张启山紧贴着墙壁屏息前行,计算时间。呼了口气,在这一墙之隔的棍奴转身的刹那间,一个闪身从他后面迅速消失。
这一天,也许是新月饭店有史以来最具戏剧性的一天。第一位进入藏宝阁的外人是姑爷,这不奇怪。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位“姑爷”竟然在……行窃,而且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还有姑爷这个身份。
灯火幽幽,物件幢幢,历朝历代的奇珍异宝一一呈现在张启山眼前,他感觉自己的双眼有些发直。的确,若是换了九门其他几位当家,估计反应也差不多。都说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可这新月饭店就是关门,也够吃几辈子了。
瞎找一气,门外却传来了高亢的洋乐声。新月饭店这地儿也是够欢乐的,张启山转头扫了一眼,继续翻查。
“这人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啊。”过道上的尹新月埋怨道,撅起了嫣红的小嘴。自己换了这么多件衣服,劳心又劳力。最后还是选了沈家送的那条舞裙。不仅端庄秀气,顺带跳个舞等着。
不经意的往边上一瞥,却让她找到了问题的根源。会不会是爹回来了?她边想边走,不知不觉中人就到了藏宝阁门前。
她没来由地感到一丝凉意,明明是自家的地盘,有什么东西会让她脊背发寒?进去看看,反正听奴棍奴都在楼下巡着。
打定了主意,手便悄悄放到那把手上。片刻间,门忽然朝里打开,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拉进门内。不知为何,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喊叫。仿若一切皆是注定,冥冥之中。
尹新月嘴巴捂着发不出声音,很快放弃了抵抗,摇摇头让张启山把手放开,示意自己不会叫。她感觉这人并不想害人性命,只是想让自己住嘴,她转头看过去,正是彭三鞭。
张启山眉头紧锁,略微思索了一会儿,慢慢松开手。尹新月赶紧呼出大气,白了他一眼。“彭三鞭,别不识好歹,我是给你个机会,让你解释为什么我新月饭店待你如上宾,你仍不知足,还要入室行窃?你到底在找什么?”
张启山看了一眼门缝,见没有人来,见她衣着打扮有别他人,没有认出她是那个司机小弟。想来是位小大姐,便道:“小姐,见怪。彭某也是受人所托。我舍弟的妻子需要一味药,时间紧迫,只好出此下策。”
尹新月冷静下来,笑道:“你就为了一味药?看见这满屋的珍宝没,但凡拿出一件,都是稀宝。你就为了一味药?那药材多的是。”
张启山点了点头。
尹新月第一次看不懂这样的男人。不为偷盗,只是拿一味药。认真坚毅的目光告诉你,和你想的不一样。
尹新月掀开窗帘,会场拍卖已经开始了。“你不回到位置上,会起疑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