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奚神秀说道:“如果走这条路,就需要渡两条水。不但滹沱水,还得渡滋水。将军适向末将等转述王将军的急报,其内说,木刀沟的冰层断裂。木刀沟的冰层已裂,滹沱水与滋水呢?若尚未断裂,自然最好,我军可以快速通过;可如是此两水上的冰也已融化,我军如何渡之?”
——滋水是滹沱水的一条支流,在真定、九门以东,稿城北边偏西,汇入进了滹沱水。如果从稿城、鼓城北入博陵郡,只需渡滹沱水;可如转从真定、九门入博陵郡,就需渡两水了。
“滋水不宽,深冬水浅,可以徒涉。至若滹沱水,俺亦今日就传书王君廓,令他先到滹沱水南岸察看,若冰块厚实,且不需理会;如冰层亦融,就先搜集船只,等待我军到达。”
刘黑闼考虑得很全面,达奚神秀、慕容孝德等将,互相再又看了一看,没人再提异议了。
可虽然没人再提异议,刘黑闼却能看出,他们仍是各有担忧。
行军路线、怎么渡滹沱水,换言之,亦即怎么兵到隋昌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诸将为何还有担忧?毋庸多言,自他们担忧的依旧是兵力方面的问题!
确实,就算再加上襄国的孙朗部、鼓城的王君廓,总共也就万人上下,更重要的是,这万人上下的部曲,还是由三个部分的营头组成。一个刘黑闼的本部,一个王君廓部,一个慕容孝德与孙朗的本王德仁部,三部兵马良莠不齐。而反观王伏宝所率之部,不单单足有两万步骑,并此两万步骑悉必是窦建德部的精锐。则即便是到了隋昌,敌强我弱,接下来的仗,怎么打?
况且,进一步地说,这还只是眼前的“敌强我弱”。
窦建德的大本营乐寿,近在咫尺,离隋昌县城只两百多里地。可以预想得到,一闻刘黑闼部绕经真定、九门,而至了隋昌以后,窦建德岂会不增兵王伏宝?这却便是之后的“敌更强、我更弱”了。则至彼时,莫说救下魏刀儿了,说不得,他们这万人兵马,还将陷在隋昌!
唯是刘黑闼在李善道军中的地位很高,几隐然是李善道军的“亚将”之属,达奚神秀、慕容孝德等又多是降将,故诸将虽忧心忡忡,这些担忧,他们却不好再向刘黑闼表现出来。
“诸公,俺知道敌强我弱,公等为此有所忧心,在所难免。但为何不能等二郎调兵,我军现就必须要回师,往救魏刀儿的缘故,俺已讲说清楚。二郎尝言,‘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公等!现即我等必须‘有所为’的时候!敌众再强,为大局起见,我等亦当迎难而上!况此战,俺将亲与公等往斗,俺尚无畏,公等何忧?”刘黑闼扔下直鞭,睥睨诸将,慷慨地说道。
达奚神秀、慕容孝德、刘十善等将齐齐起身,答道:“敢不愿从将军往斗!”
“阿奴。”
刘十善挺身应道:“在。”
“兵法之道,奇正相合。为防出现变故,俺率主力,偃旗息鼓,走真定、九门;你率别部,大张旗鼓,还回鼓城,作势从鼓城渡滹沱水。等俺已渡滹沱水后,你再虚张声势,往攻深泽。”
刘十善等将闻得刘黑闼补充的这道军令,俱是先微怔然,旋即领悟。
准确点说,“以主力绕走真定、九门以赴隋昌,往救魏刀儿”,还不能算是刘黑闼的“张良计”。
同时,尚需加上“以一别部,先伪作主力,吸引王伏宝等的视线,以协助主力尽快赶到隋昌;接着再以此别部进攻深泽,以牵制王伏宝部”,才是他思虑定下的此往救魏刀儿的整体对策。
多了“以一别部,吸引王伏宝等视线”及“攻深泽,牵制王伏宝部”这一条策应之策,不论渡滹沱水,还是兵到隋昌后与王伏宝部的交战,某种程度言之,诚然刘黑闼部都多了些把握。
刘十善大声领命。
刘黑闼顾问诸将:“公等尚有何疑?”
达奚神秀、慕容孝德等俱已无疑。
“各还本部预备,两个时辰后,全军拔营,兵走两道,救援魏刀儿!”
送走了诸将,刘黑闼亲笔写了书、檄两道,一飞呈李善道,一急传王君廓。
……
武安郡与武阳郡接壤。
信使半日一夜疾行,马歇人不歇。
次日上午,刘黑闼的上书已被送到贵乡郡府。
李善道适要去城外营巡视,看罢刘黑闼的来书,神色微变,即刻下令,召魏征等入府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