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鸣佩抬起眼睛:“下下品的人,自然只配得上喝下下品的茶。”
伪装出来的平和被撕破,李万成也没了耐心,冷笑道:“表小姐这话说的,可真不客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戚家的什么正经主子呢!”
“哼!”他把袖子一甩,指了指厅堂正中的匾额,“这烟摧玉茗,是戚家的产业,我李万成,是戚家的管事,还轮不到表小姐一个薛家人,来这铺子指手画脚!”
“这茶庄是夫人的嫁妆,不过是看你有几分本事,代为打理罢了,什么时候该你这个奴才做主了!”路得济气得脸色铁青。
李万成闻言,立刻拍大腿,竟然做出个哭脸:“老天爷啊!路得济?你也知道我是老夫人特意拨来打理这茶庄的?这么多年了,我兢兢业业,为了这生意付出多少心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结果呢?今日表小姐一来,我恭谨来迎,好端端地却受了这样一番侮辱!我也是人!这事儿——就是传到了上面几位主子那里,我也有说法!”
李万成早年是老夫人提拔过的人,比一般的管事更有几分颜面。而薛鸣佩在戚府,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罪臣孤女,戚宁雪这么多年更是万事不管,他早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薛鸣佩猛地一拍桌子,“李掌柜的苦劳确实大着呢!大得都闻不出来,我请你的这一杯茶,就是从烟摧玉茗买的?”
“……”李得万眉心一跳,错愕地看向了那盏茶。
薛鸣佩冷冷道:“烟摧玉茗在京中这么多年,早就有了一批固定的老顾客,即便是吃老本,也不会做成这个样子。我已经派人打听过了,就是从前年开始,客人们真金白银在你这里买回来的茶叶,里面都有以次充好的情况。”
即便因为忌惮着烟摧玉茗背后戚家的势力,不敢起正面冲突,客人们又不傻,久而久之,自然就不来了。
今天来这里之前,她特意让馥恒庒的小厮扮作普通客人,买了中上品的茶叶。那伙计大概是看对方不谙茶道,买的时候还抠抠搜搜的,以为是个贫寒之人,便愈发过分地糊弄,拿着陈年的最次等的茶叶,就混进去卖了。
经年累月,薛鸣佩不敢想象,李万成用这法子,低买高卖,让多少银子都进了自己的口袋。
李万成依然嘴硬,哭天抢地:“冤枉啊!表小姐,我自己就是烟摧玉茗的大管事,焉能不知道做生意信誉最重要的道理?把庄子铺子搞垮了,到时候上面怪罪下来,于我有什么好处呢?
“您说的这种情况,那都是意外啊,一定是铺子里的小厮手脚不干净!竟然做出这种中饱私囊的事情!表小姐放心,今日之后,我一定好好细查,把烟摧玉茗里的这些蠹虫,全都揪出来!”
薛鸣佩旁观着他小丑一般的作态,站起来,慢慢走到他的面前。
“李管家,要抓蠹虫?你不就是那个最大的内害吗?”
李万成瞪起眼睛——
“广白!”薛鸣佩拿扇子指了指茶盏,“我请李掌柜喝茶,他却不肯赏脸,要不你来帮帮他?”
听到这个名字,李万成脸上的表情凝固了,眼睛这才转到了角落阴影里,一直抱着刀低头不语的人身上,双腿打起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