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的女帝年少继位,她性情骄纵,先帝仅有她一个女儿,故而为她立了军功赫赫的大将军为凤君,希望能够让她手握兵权坐稳皇位。可女帝喜爱的却是另外一位名为‘明轩’的公子,并为他生下了元真、元敏两位帝姬。元熙帝姬虽是凤君之女,但自幼便不受女帝宠爱。凤君待她也是十分严格,那本不是养女儿,倒像是在锻造一把剑——一把为晋国斩断来敌的利剑。”
“八荒诸国提起元熙帝姬都是称赞,可谁知道她都经历了些什么?”齐竹苦笑道,“有时候我都不知道,元熙帝姬她是怎样在那样的境况之中活下来的。那一桩桩一件件,若是换到旁人身上,只怕早就受不了了吧。”
南乔想起那日护国寺之劫,柳初年明明受了那样重的伤,却便显得恍若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连眉头都没皱。
原来,是早已习惯了吗……
南乔攥紧了自己的双手,指甲将手心刺得生疼,但她却恍若未觉。
第23章元熙(二)
“呵呵。”
柳初年用着这两个字回应了自己父亲那“理所当然”的理由,纵然是有生养之恩,她也早就回报过了。总不成因为自己是他的女儿,就得把自己的一生都赔上去吧。
若凤钺与女帝对她恩重如山,那她自然会诚恳相待,可这些年来他们对她的所有好处,都是为了收取报酬罢了。
先前她为晋国做了那么多,是她甘愿做这个交易,但如今她不愿意了。
凤钺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眼中没有任何波动:“元熙,你当真不肯随我回去?”
“肯与不肯,又有什么区别呢?”柳初年懒懒地倚回了冰冷潮湿的墙壁上,嘲讽地看着凤钺,“事到如今,您还想要我一个心甘情愿吗?”
没等凤钺回答,她突然想通了什么一般,缓缓地笑道:“您是想把我的棱角磨平,免得我回晋国之后伤到女帝吗?可真是痴情啊,也真是妄想。”
她脸上嘲讽的笑意愈重,仿佛自己在谈论的是什么不相干的人,而不是在自己的父母。
凤钺倒也没因此动怒,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是不是妄想,你现在下结论未免太早了。若你执意不肯妥协,那我就只能把你交到元敏手里了。”
柳初年听懂了他的意思,无所谓地伸展开有些酸痛的腿,反问道:“你想让她羞辱我?您教导我多年,若我还能被元敏折辱到,岂不是辜负了您多年殷殷教导?”
“不错,你的确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凤钺波澜不惊地开口,“可总是要让你吃点苦头的,也好磨磨你愈发叛逆的骨头。”
“那便随意吧。”柳初年漠然地抬眼看着他,嘴角却浮现了一个带些阴冷的笑容,“今日种种,他日我必百倍奉还,您可别后悔。”
凤钺挑了挑眉,显然没将她所说的话放在心上,径自甩袖走了。
片刻后,元敏走了进来,她脸上带着些狰狞的笑容,手中拿着的正是这牢房的钥匙。
元敏得意洋洋地将手中的钥匙展示给柳初年看,笑容中仿佛带着毒刺:“元熙,你可终于落到我手里了。怎么样,还能保持着你那八风不动的脸吗?当初你手掌大权高高在上的时候可没想到会沦落到今天这幅模样吧,我一直都想把你狠狠地踩在地上,让你体会一下我的感受!”
扪心自问,柳初年自己从不觉得有这般对待过元敏。女帝宠爱元真、元敏,自己对她们皆是敬而远之,从未主动招惹过她两姐妹,更别提什么“踩在地上”。
何况这些年来,她不是带兵征战在外,就是每日忙于处理政事,哪有那闲工夫跟她折腾?
元敏会对自己怀有这么大的怨恨,柳初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将其归于一种没来由的恶意。
事已至此,柳初年知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无法改变她的想法,元敏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往死里折腾自己了。唯一可以庆幸的是,她断然不敢伤及自己的性命。既然左右都是一刀,她选择了同样给元敏一刀。
“我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你觉得你在凤君面前取代了我的地位吗?”柳初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笑问道,“这些年来你可见过凤君让我去亲手处置犯人?”
元敏的脸色变了一变,死死地看着她。
“若他真的对你抱有期望,又怎么会让你干这种狱卒才会干的事情?”
柳初年的这句话彻底戳中了元敏的死穴,她的怒火当即便燃了起来,愤怒地命令侍女打开牢门将她带出来。
侍女小心翼翼地走到柳初年面前,犹豫片刻后颤巍巍地将她扶起。
柳初年淡淡一笑,拂去侍女想要搀扶的双手:“别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元敏狠狠地瞪了那侍女一眼,咬牙切齿地开口:“我看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来人,带她去水牢!”
柳初年漠然地跟在侍女身后,步伐有些不大稳,这两天的种种事情严重透支了她原本就有所伤损的身体。
其实她刚才小小地骗了元敏一把,凤钺当年也是让她去料理过犯人的。
那时候她年纪尚小,总是下意识地有些怕血,狠不心来杀人。凤钺便令人将她带到了那最低贱的大牢中,让她看着狱卒对犯人用刑。
最初的时候她连饭都吃不下,吐得一塌糊涂,睡觉时脑子里全是阴暗的大牢中的血腥味,以及犯人绝望的喊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