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靠垫变成了身后滚烫的胸膛,身前还有一条结实的手臂牢牢地护着,傅澈临虽然没说什么,但此刻安静的病房胜于先前的嘈杂一万倍。
傅澈临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闻人蓄的胸口,懒声道:“不想,有什么想的,都不给我打电话,没良心。”
他突然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盒四四方方的物件,然后撕开包装。
浓稠的酸奶还有果粒的香味便飘散到了闻人蓄的鼻尖。
刚刚还满脸疲倦的闻人蓄,眼睛倏然亮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微微张着的嘴巴就被塞进了一勺酸奶。
清甜和奶香在舌尖化开,闻人蓄立马就辨认出来,家里楼下那家精品超市里他最喜欢的那个青提口味的酸奶。
竟然还是温的,闻人蓄甚至都不舍得立马咽下,但又怕吞咽困难酸奶从嘴角掉出去,只能紧紧地抿着嘴巴,任那口酸奶和舌尖缠绵得久一点。
还是傅澈临用手指拨弄了两下他喉结,“别含着,一会呛到,还有呢。”
闻人蓄回过神来,酸奶已经在傅澈临的帮助下咽进了肚子里,只留着嘴角一圈白。
他眼睛亮亮的,“温的,你一路从上海就揣口袋里吗?”
傅澈临否认,“没有,我夹胳肢窝里。”
闻人蓄笑了起来,不知道看向哪里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小瘫子吸了吸鼻子,骄纵地对“人肉靠垫”命令道:“傅澈临,你抱紧点,我要滑下去了。”
第54章
自从看不见后,闻人蓄就多了一个说出来很矫情的习惯,又或者说可以上升为“癖好”这两个字。
那就是他很热衷于去寻找和感受所谓被爱着的证明。
不单单是在傅澈临身上寻找。
几乎所有和他有接触的人,只要是和他有瓜葛的,相处时间长一点,他都会默默地记住对方对他好的点滴,然后将那些不起眼的小事通通归纳为他被爱着的证明。
爷爷从高级疗养院又搬了出来,命人打扫干净市区的那套房子住了进去,每天上午都会过来。他老人家会在闻人蓄输液的时候用厚厚的毛巾裹一个暖手袋垫在闻人蓄的手掌下,等闻人蓄挂完几大瓶针水后再拎着闻人蓄娇嫩的小手仔细地揉着。
所以即便每天都输液,闻人蓄手背上的淤青也没有太过恐怖,只是淡淡的一片,被灰白色的皮肤一盖,那痕迹就不甚明显。一双手看起来仍旧柔软可爱,蜷成一小团乖乖躺在老人家的掌心里。
王叔也不玩斗地主了,每天趁闻人蓄睡着的时候去走廊里领了欢乐豆就把手机收起来。他一直陪着他长大,从青壮年也变得两鬓微微花白,虽精力稍有不济,但仍旧兢兢业业地守在病房里很少离开。
傅澈临有时候也劝他,说可以和别人换个班回去好好休息。但王叔只会笑笑,然后说:“这小鬼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有些时候没我不行啊。”
还有一个小护士,名字太拗口了,闻人蓄总记不住她的名字。但只要是碰到那个小护士值班,给闻人蓄换药的时候,她动作总是慢慢的、轻轻的,清创时有点疼,小护士还会轻轻吹气问闻人蓄:“这样是不是就没那么疼了?”
住院医也很好,有次查房的时候问闻人蓄感觉今天怎么样。闻人蓄瘫痪在床已经成了习惯,除了失明这个变故外没觉得和过去有什么不同。豌豆公主想了半天,只说天天打针吃药嘴巴里总是泛苦。第二天医生再查房的时候,闻人蓄得了两颗奶糖。
还是两颗直接递到他手里的奶糖。
那个还算年轻的医生弯下腰将闻人蓄的手拉起来,慢腾腾地掰开他扣向手心的几根手指,把奶糖轻轻按进闻人蓄的掌心,再一松手重新蜷回去的手指便将那两颗奶糖紧紧攥进手里。
“回头让你家里人剥了包装纸喂你,要是太大块就想办法切一下。”
闻人蓄记得那位医生的手冷冷的,指尖带有钝钝的药水味儿,对比起傅澈临随时滚烫的体温和修长有力的手指,那位医生的手给他的感觉稍显粗粝,但同样令他记忆深刻,如同那天那颗没那么美味但来得很及时的奶糖。
更重要、更明显的爱意,当然来自于傅澈临。
锁骨处的刀口愈合拆线的同时悬臂带也从闻人蓄身上解开来,下一秒傅澈临就接着闻人蓄细得只剩一层皮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臂稳稳当当地放回到扶手上。
医生愣了一下,傅澈临等着听医嘱,见医生眼神奇怪地看着他但不说话也愣住了,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闻人蓄不明所以地慢慢仰起头来,但又不知道要面向谁,害怕是自己哪里恢复得不好,迷茫又紧张地问怎么了。
他紧张的时候肢体末端总忍不住跟着颤抖,刚被稳稳扶好搭在轮椅扶手上的小细胳膊一点点挪蹭了出去。粉嫩可爱的小手吊在半空中窸窸窣窣地晃,几根手指头一开一合,虚虚点在软垫上的脚也差不离多少。
医生却突然恍若被气笑了般叹了口气,先是对着坐在轮椅上的闻人蓄说没事,然后透过厚厚的镜片瞪了眼站在一旁的傅澈临说道:“我都还没检查患者恢复情况,你急着把他胳膊收回去是干嘛?”
傅澈临:“……”
闻人蓄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没忍住笑了出来,旋即就被傅澈临弹了下脑门
“笑个屁,再笑自己收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