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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随云双目紧闭,静静地躺在床上。几个婢女正在卖力地替他按摩全身。
“让我来。”秋宁径直走到床边坐下。
婢女们不知所措地看向萧玖兰。萧玖兰以眼神示意,她们快步走出房间,轻轻将门阖上。
秋宁一面为步随云推宫活血,一面认真地感受他的温度、凝注他的面貌。
很好,身体是柔软的,体温是温暖的。他没有死!只是睡著了。在做了一个有自己的梦之後,醒来时就会忘记那个梦境。可是他还活著啊!有什麽比活著更重要?
爱情或许不能看的太轻,轻得没有责任与承担;也不能看得太重,重得拿生命去做赌注。
步随云敢,他却是不敢的。
他见过太多杀戮荼毒,人命如草菅稍纵即逝。他不愿步随云为他而死。他要他活,即使是为别人而活。
忘记他没有关系。他会记得。
他的生命已经承受过很多苦难,再多一点也不要紧。总比以为步随云死掉的那种痛苦要好一些。
秋宁解开步随云的衣襟。在胸口位置还留著他们最後一晚笑闹留下的牙印。他俯下身去,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咬著,要把这个印记加深到不可磨灭的程度。
血气弥漫喉间。秋宁侧身抱住步随云的身体,紧紧地抱著。在他耳边轻声哼唱初见时的那首歌谣:“大风起兮,云飞扬。……芳草远兮,溯流上。蘅芙清兮,幽谷探。携君路漫漫兮,不离殇……”
从今以後,让我为你去完成那些责任使命,你只要好好活著,哪怕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
步凌波和秋宁离开神龙谷时,萧玖龄正在准备提亲事宜,没同他们一道。为了避人耳目,他们走了水路。秋宁成日缩在小房间里,不敢露面。
这天清晨,步凌波来找秋宁,见他正在梳洗,便很自然地拿起梳子为他束发。
秋宁有些不好意思,步凌波笑道:“今後你就是我弟弟……以前我经常帮随云梳头……”
後面这句话声音轻如蚊蚋,笑容也在她脸上黯淡下来。
秋宁安慰她道:“等他好了,以後你可以去看他。”
他说得清清淡淡,步凌波如鲠在吼,半晌才难过地道:“阿宁,谢谢你。”
秋宁闪过毫不掩饰的浓情,低声道:“阿姐不用客气。”
步凌波挑起一束头发握在手里,里面有好多白发。秋宁原是有一头浓密黑发,现在竟白了不少。
银丝刺痛了步凌波的眼睛,她不由得闭上眼,叹息道:“苦了你……”
秋宁神情微动,垂下眼睫,半晌才道:“我没有关系。真的。”
步凌波不再说话,手指翻飞,不一会儿为他束好发,戴上纶巾,双手按在他肩上,语调坚决地道:“此生此世,玄、赵两族必不负你!”
作家的话:
失忆有些老套,不过这个失忆不是娃们想滴那种,具体是哪种慢慢看哈。
☆、倾国太监(九十一)血宫变1
清泰十六年,青海王玄天赐尊秋宁为师,行拜师礼,以国士礼待之。秋宁自此取代步随云成为青海王麾下第一幕僚,权倾西疆。
墨钦手拿这份奏报,重愈千斤──他,竟然会有今天!原来胯下承欢之人,如今成了玄氏重臣,公开与自己对立!当初真是小看了他。
墨钦伸手按了按额角,回想起上次大战的种种情形。
秋宁偷走解药逃走後,墨钦一路奔逃,甫到关外,信王木永桢率大军前来接应。在阵前木永桢老泪纵横,口称救驾来迟求皇帝降罪,次日还上了请罪疏。他这样一来,墨钦反不好太过苛责。何况,木永桢在东边大败齐行忌,不但取了世子齐敬之的首级,还将齐行忌赶至域外海上,可算是大功一件。既然木永桢并非故意延迟救驾,墨钦心里的那点疑虑也不好发作。
只是,秋宁离开的几天之後,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恢复正常,可以行云雨之事,方才醒悟自己的不举乃是秋宁搞鬼。愤怒之余,竟有种心灰意冷的感觉,他居然讨厌自己到如此地步了吗?
有时候,他站在偌大的宫殿里,没有君临江山的壮豪感,反而觉得这是一个华丽的坟茔,一点点埋葬他的生命。
他不再去妙音阁,也很少去怀良祠。这两处地方是他心底的伤疤,时不时还要发作。他认真负起君王开枝散叶的责任,後宫雨露均沾,倒不是爱那些女人,只是想有人陪他喝酒罢了。大约是他在战场上憋得久了,不到三个月,嫔妃里就有两位怀了龙嗣。
这是宫中的大事兼喜事。昭妃掌管後宫,既要小心照顾两位嫔妃,又要操办宫中喜宴,还要筹备一个多月後的天圣节,倒真把她忙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