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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第1页)

“噢~,还有这等事情”林老爷听得与女儿有关,倒也起了兴致,“这个没大没小的丫头……”嘴上这般说着,人却是立马往内书房走去。

云莺从没干过这般忤逆的事,越站腿越打颤,却死也不肯离了房门。院里站着的几个婆子小厮因为她是姑娘的人,又顶着给姑娘办差的名,倒也不好真动手,只好暂将她围着,倒似防她逃了一般。待得林老爷进院,众人低头行礼,让开两旁。林老爷走到门前,低头看着已躲到门边跪着的小丫头:“是姑娘让你来的?”云莺吓得都不知道回话了,只顾点头。林老爷也不计较,挥退了下人,自推门而入。

他站在外厅瞧了瞧,也无什异样,于是抬脚进了内室。案几还是那些案几,为女儿添设的坐椅,仍摆放在他的案旁,椅中空落落的,再不得见女儿回头的笑脸……椅上没有人,但却有一张……屏。

他慢慢踱到案边,凝目细看时,是一屏画,画中春光灿烂,一个胖胖的女孩儿正笑眯眯地在扑蝶。这个,应该是画吧,女孩那扁圆扁圆的脸,以及那笑得只得两弯墨线的眼——他不禁伸手触了触,的确是画的,还有她身后的柳枝花叶,均中笔墨之作。但是,这又不仅仅是画,在女孩儿脸上,缀了个小小圆圆的鼻子,发上的花饰,也是一朵真花——真的绢花……那短胖的身上,也缀着一身衣裳——中衣、外裳,自他指尖层层的滑开。而且,小衣裳的腰带上甚至还挂着一件玉佩——他不禁拿起来摸了摸。宽大的袖口伸出一双画中人的小手,竟握着一把真的圆绢扇,扇下逼真的绢花瓣上,停着……就算停着吧,一只彩蝶。他蹙着眉,伸头向屏后看了看,确认了下画中女孩儿的另一侧并没有自屏的那一面伸出来——都说绘画要画的惟妙惟肖,此画,嗯,画?虽说人物长短胖瘦失调,却画里画外,融为一体,倒真真让人一时莫辩真伪。

他拈须看了又看,忍不住伸出手去取那绢扇。一则这绢扇上也似描有图画,让他叹其精致之余,不免想再探究竟;二则,这女孩儿笑眯眯的样子,咳咳,让他想起女儿往昔向他讨要礼物时的样子……他本以为那扇子也是缀定的,却不想一取,就拿了出来。

扇面的轻绢上,描着一幅工笔:一个男子抱着一个小儿,正指着墙上的一幅字,一旁的美人榻上斜靠着一位妇人,手中虽持着书,却面带微笑地望向另一边的两人……泪水刹时漫过双眼,他几乎哽咽出声,这是,这是,他耳中几乎能听见女儿稚嫩的声音在问:“君子是谁?”……然后,然后,空室里似乎又传出了夫人的轻笑声。

他退了两步,跌坐在椅中,目中泪如泉涌。手中绢扇失落在案上,也无暇理会,亡妻之痛,别女之伤,猛然间,一起击中了他……丈夫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1……蒙胧泪眼中,不由又看向女儿常坐之处,画中女孩儿那大大的笑脸几乎立时填满了他的视线,一对笑眼弯弯,去了扇子,这画中的小人儿倒更象是在作揖——对着他笑嘻嘻地作着长揖……他看着眼前的笑颜,渐渐觉得,心中也没有那么痛了……

待心境略平静些时,他再端详这画,明明线条简单,这圆圆润润的身材也与女儿无半分相似,却不知为何,越看越觉得这画中人是女儿,是为了那一样的梳妆?为了那衣饰的似曾相识?还是那日日相对的灿烂笑颜?……他看一看那大圆脸,又看一看那对弯弯的笑眼,咳,他忍不住掩须咳了下,清了清嗓子,抬眼看了下门口,再看看那张笑眯眯的大脸,犹豫着伸出手,摸了摸作着揖的手,小声道:“玉儿,你要什么?生辰那日不让你扑蝶,到这会子都掂记着呢这个呢……”说着转头到案上去寻那绢扇。待拿到手中,又细细地看了一回。绘画一道,他并未给女儿延师授教,女儿这画,笔法布白均很很稚气,人物也似是而非……只这结构,甚是奇特,人物远近,层次叠起,虽是白描,也颇有徐徐如生之意,嗯,竟有几分西洋画的味道——却不知,这是黛玉前世东洋漫画看得多了,借用来的技法。绢面轻薄,日光通透而出,隐隐瞧着背面也有些什么,覆过来了一看,原来是一行绣字:“玉儿永远陪着爹爹”……他只觉得刚刚倒空的胸中,慢慢又塞进了些什么,却是暖暖的,包着他的心……手指拂过绣面,凹凸不平的触感让他有些无语:女儿这绣功,退步的可厉害……

林老爷独自一人在书房里一坐,就是一个时辰。孙姨娘几次欲进内一探,终又退了回来。哎,姑娘倒底留了什么东西,可挽得回老爷的心境?想着先时在正室内见着老爷时的神色,可真让人担心,这会子可不比上回,姑娘,可是已经走了,真要有什么,可还有谁能……正愁着呢,听得房内老爷唤人,她忙挑帘入内。进得书房,也是一惊,复又一喜,笑叹道:“姑娘这是……哎呀呀……可真可爱呀……”却听老爷也语带笑意地接口道:“确是连我也惊了一下,玉儿这丫头,真是精灵古怪……这‘画屏’,你每日亲自己拂尘打扫着,且莫让碰坏了去……这屋子,连那边主屋里,你单拣几个可靠细心的丫头收拾着,仔细别磕坏了东西……”说着长身而起,又道:“于我将官服取来,衙门里还有几宗紧急的公文等我去办呢。……对了,方才那个小丫头倒是个忠心的,你且看着赏她些什么罢,切莫叫她再受了惊吓……”孙姨娘一一应着,招呼丫头捧来清水,亲自给老爷净了面,取过官袍服侍老爷穿上。于是一叠的招呼下人声,车马行动声,渐次传出。新的日子,开始了……

黛玉倒也无此神算,此番纯属误打误着地,解了父亲的心结。她原只想着父亲日日对着那画,定会常常惦记于她,不至于她进京四年,父亲却音信皆无。依着现在的情景来看,也不一定就会如原来那般,只是黛玉刚被命运摆了一道,深感改变命运之难,多布置一分,就多一分保障,总是好的。父亲那一句“玉儿,你要什么?”却是问得对了,那布偶作着揖,正是要父亲时常写信,不要忘了她。至于父亲会不会不喜这古里古怪的“画屏”,将它挪出书房去……咳,黛玉姑娘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在被父母宠爱了四年之后今时今日,虽然还存有往昔的记忆,也颇知书识礼,只是,她倒也真没拿自己当外人,这骨子里的傲气,大抵已属标准的公候千金了。

21第21章

河水流逝,景移物换。身临其境的黛玉纵是有百般主意捏拿在心间,可终是年幼,此时的背井离乡之痛,竟比当年凭空穿来之惊,更让她难以忍受。当初迎接她的,是无私宠爱她的父母,而如今她将要去的,却极可能是她的死地……身不由己地被命运洪流推向彼岸,让黛玉的心境,进入了一种怪圈:即因已知而占了先机,又因已知而惧怕莫名。她又本是个被动伤感的性子,连日里,更让她有一种知天命而无能为力的感觉。总算她自身的傲气,那不服输的犟脾性,还有,那份对父亲的责任感,使她不至于真的随波逐流,消沉了自己。如此这般反反复复地在内心挣扎了几日,方才渐渐定下心来。旁人不知她的心思,只见她整日里茶饭不思地对着窗外发怔,虽没哭,却更让人担心。

黛玉那日回过神来,方觉腹内□,知是自己连日来思虑过重,短了饮食,转头想叫人时,却发觉舱内全无一人,倒是一向少言寡语的钱嬷嬷,正端着碗羹食立在她身后。黛玉见是她,不由先陪了笑:“钱嬷嬷,可是又有丫头不服管教?”

钱嬷嬷皱眉细看了看她,“丫头们没有,姑娘倒是有的。”说着将托盘放在案上,“……姑娘日日读着书,怎地忘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道理,天大的事儿,也不能不吃饭啊。这都好几日不曾好好用饭了,倘若饿坏了身子,看你如何向老爷交待……”边说边已拿起了银勺,竟是打算亲自动手喂黛玉了。

黛玉哭笑不得,心知定是她这几日的模样吓坏了众人,所以请出了这位“镇山嬷嬷”。忙夺过碗勺,“让嬷嬷费心了,玉儿知道错了。”说着连忙吃了两口。钱嬷嬷默默守在一旁看着她吃完,又取过绢子为她擦脸抹手,一面擦,一面淡淡地说道:“孩儿走得再远,总走不出父母的心,姑娘这样,老爷……和夫人心里,可是会难受的。贾府里的规矩再多,也不过是嬷嬷平常教得那些,万事还有嬷嬷在呢……”

黛玉不想一向严厉的钱嬷嬷竟会说出这般温情的话来,讶然抬头,正瞧见钱嬷嬷蹙成川字的细眉下,那担忧心的眼神。她垂下的眼帘,反手拉住那双擦拭着她手的大手,将脸放进那大手里,轻轻蹭了蹭,软软叫了声:“嬷嬷……”

黛玉进京的这条水路,即是有名的京杭大运河。此行自扬州启程,扬帆北上,过淮安、淮阴,经徐州、沧州,直达京都。若自地图上看,几乎是南北向的一条直线,一路上水土气候,差异极大。贾琏得了林姑父的嘱附,素知黛玉体弱,想着这一路若是心急赶路,回京却交给老祖宗一个病美人,如何使得?是以船行十分缓慢。再者黛玉防治得当,日日换水饮用,这一路行来,众人倒还安康。

一船的丫头们,到底年青,何曾出过这般远门,去了头几日离乡之情,又瞧着姑娘心情转畅,也都渐渐放开了性子。润妍、闲雅二小整日里对着所见的一切叽叽喳喳,大呼小叫。钱嬷嬷也不拘着她们,连她自己,闲时也常与王嬷嬷坐在窗旁,听着黛玉与大丫头们点评两岸人物风光。直过了七八日,方过了这股新鲜劲儿。

如果忽略目的地,黛玉其实还是可以接受这趟旅程的。这时的许多大家女子,很可能真的是一辈子“养在深闺无人识”呢,能如她这般远行千里,也许真是许多女子求之不得的际遇吧。这一路上,行一处有一处的景致,到一地有一地的风情。虽说上不得岸,但黛玉后来在案边发现了好几套地理游记书籍,其中竟有父亲注过的《霞客游记》、《汉唐地理书钞》等书——想来是父亲细心为她备下的,看着父亲的笔迹,仿佛又回到父亲指点学业的那段日子,惊喜之外更感动于父亲的关爱。于是黛玉每日里查地图,读游记,赏美景,倒也忙得不以乐乎。

说到“忙”字,就不能不提到黛玉的一件窘事。自她那日因钱嬷嬷偶尔展见的柔情而不自觉地撒了回娇后,便惹得钱嬷嬷爱心大发,只是这位嬷嬷表达疼爱的方式,让黛玉说不出地懊悔——竟是每日里操练礼仪,修习女红等等诸如此类的,额,“闺秀功课”。黛玉欲要不做,却又找不出理由——虽说好几日茶饭不思,可这次偏偏就是没有生成病。看着被一同压着补习女红的润妍、闲雅二小,黛玉又不好带头逃课,只得硬着头皮每日里花上好几时辰做着这些个,她前世没想过要做,现世想着怎么不做的,描花刺绣。

岸边的柳樟被柏槐替代,又换成了松杨……初生的春景,渐渐掩入了残冬的江雾中。江面上偶尔响起的船工调子清脆高亢,再不也似家乡那般悠扬婉转。黛玉停了手中针线,侧耳倾听,京都,近了呢……闲雅挑帘进了舱,回禀黛玉:“姑娘,已到了通州。”通州,这可是进京的最后一个大码头了。黛玉起身走近窗边,月梅垂下纱帘,开了舷窗,河心寒风呼呼地灌进来,春柳忙将刚给黛玉披上披风又扯了扯紧。

天色尚早,但船已在河中下了锚,水面上小舟往复穿梭,远眺岸边,商船云集,码头上人头攒动,尽显交通要塞的繁华。黛玉正站在窗边打量着,王嬷嬷在门外回道:“姑娘,齐嫂子求见。……他们来接咱们了呢。”话语里已是藏不住的喜悦。原来是林齐夫妇收到姑娘一路进京的行程,已先一步赶到了通州,来迎黛玉一行了。林齐已去贾琏船上拜见,齐嫂即来求见黛玉。

黛玉听了,忙吩咐将人迎进舱来。他乡遇故人,自是高兴非常。见过礼,黛玉让人给齐嫂设了座。齐嫂子即向黛玉回禀了京中的近况。

他夫妻二人先期伴贾雨村入京,助其起复。如海虽觉得女儿那“独木难成林”的言论十分中肯,可欲成其势,也非一朝一夕之力,这为人起复的事儿虽不大,却最是考较人情世故,怕是不好以此为契机联络亲戚。这事虽未没交由林家的同宗人代办,也因林齐入京,未再假手贾府。贾府没得着这个凭空掉下来的人情,贾雨村却仍是结识了贾府一众人等,不为别的,乃因如海即是假托他的名义遣人入京,为免贾母怪罪,自是要将人领到贾府去走动走动。

黛玉即是应外祖母之邀,进京承欢膝下的,人还未至,先巴巴地遣了自家人来,这……黛玉心知,就如父亲所言,有些太端架子,于亲戚里面,显得太生分——想那薛姨妈一家入京时,薛姨妈也正是以此为由劝说薛蟠不要先打扫自家的屋子。自家父亲最是重礼,这样办事,不过是为了不放心自己,但也不好做得太过,且总要找点原由,掩饰过去。这贾雨村即是父亲的“挚友”,倒也应该向各方亲戚引见引见。是以林府、贾府等处,都由林齐引着上门拜会了一番。

齐嫂入府问安,贾母自要问起黛玉。齐嫂回禀起程时姑娘已在收拾行装,不日就要动身的。只是自家老爷怕姑娘体弱,行程缓慢,耽搁了这位贾雨村贾先生的起复,所以未曾与姑娘并作一路入京,不过姑娘人虽未到,行装倒是随船带了些,不知可放置在何处——却是问黛玉入贾府后的住处。贾母尚未开口,王夫人在旁理理袖子,笑道,“林姑爷真是慈父,备得这般周全……”齐嫂回身向她福了福,也和和气气地笑回道:“二舅奶奶见笑了,这也是为了老爷的一点孝心,姑娘虽幼,到底代替老爷、夫人,到老太太身边来尽尽孝心的,这若是因姑娘体弱多病,反扰了老太太就不好了,就算不为姑娘多想想,也得为着老太太多考虑考虑的……再说了,咱们夫人就这么一点儿血脉,老爷又怎能不尽心……”

话题一涉及到自己的闺女,贾母心中对女婿的那点不满,也就消散了,毕竟,他宝贝的,可是自己女儿的血脉。只是,她这院里,住着宝玉与三春,已将五间上房都占净了。有心要挪三春吧,为着一碗水端平,三个女孩儿就得一起挪。要挪到厢房去吧,黛玉来了,说是要与姐妹们一处的,自然也得住厢房,自己却又舍不得。要挪宝玉到别处吧,那更是不行……这般想着,所以一直就没定下来,本以为外孙女还未到,还有时间再考量一二,不想先来了个管家奶奶问及此事,贾母倒一时踌躇着没有决断。这时方定下心来,向齐嫂子说道:“玉儿的住处,就是我这屋子的左边的碧纱厨,只是那厢原是我那孙儿宝玉的住处,为着玉儿要来,我正将宝玉挪到我屋里来呢,这东西还正在收拾着。且待过两日那屋子打扫净了,你就将你家姑娘的东西给收拾过来罢……”

22第22章

黛玉听了齐嫂一番陈述,心下先松了一口气,她不用与宝玉共处一室了。不说现下,就是原来的她,也接受不了这般男女混住的作法。虽说她现在还小,但依此时的礼教,她已是到了“男女不同席”的年龄,开始讲究男女大防了。却在进贾府后,与宝玉一个男孩儿坐卧在一间屋子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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