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幼微恍然看清男人的脸,心一颤,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他。
二人四目相对,男人漆黑深邃的眸子紧紧的凝着她,仿佛莽兽直视着自己的猎物,旋即他大步一迈慢慢地靠近她。
秦幼微低着头不敢抬眸看男人一眼,哪怕视线交错一瞬,她都莫名的惶恐,心中忐忑犹如鸣鼓娇躯不停地轻颤。
帝王凉薄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不复昔日少年郎望向她时灼灼的目光。
入宫前她打探过消息,因是太后设宴,所以皇帝并不会出现在寿康宫,何况现下应是帝王批阅奏章的时辰,他缘何会出现在这里。
“周少夫人。”
男人低沉浑厚的声音传入耳中,秦幼微恍如隔世,她稍顿了顿,思绪渐渐飘了回来,她莲步微移檀唇轻抿,局促的捏着衣袂道:“臣妇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听到她向自己问安,赵鸷清明的眸光一黯,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女郎,少顷他勾唇,讥诮道:“多年不见,周少夫人宫规竟还记得。”
秦幼微用力地攥着裙幅,指尖捏的发白,贝齿咬着干涩的唇,好半晌她才嗫嚅道:“臣妇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她试想过无数遍与他重逢的场景,可从未想到过是在这样狼狈的时候见到他。
此刻她仿佛置身悬崖,仿佛踏出一步她就会坠到深处,她只想尽快逃离这里。
赵鸷闻言漆眸微眯,眼神中多了几分好奇,仔细看着她,女郎低垂的螓首,三年未见她清瘦了不少,衬的轻红色的罗裙有些宽大,忽得他瞥见窄袖处绣的缠枝纹眸光沉沉,“周少夫人确实有罪,你的这身衣裳,于礼不合。”
秦幼微神色难堪,看到身着的衣裙,脸瞬间苍白如纸,她素来守礼谨慎,从不敢有半点错漏,没想到今日却阴差阳错穿了件逾矩的衣裳。
忽然拂来的清风,拨弄着她躁动的心,风愈吹搅得她心头的更甚,她恍惚间忆起这件衣裙的由来,正是眼前人所赠,“臣妇愚钝,惊扰圣驾还穿了件不合宫规的衣裳,还请陛下宽恕。”
赵鸷缓缓启唇,“宽恕?周少夫人冒犯朕的罪,可不止今日这一桩。”
秦幼微浑身僵硬,一股寒意从四肢百骸涌了上来,心知他还怨恨着自己,可她却无法辩驳,“陛下,臣妇……”
她话还未完,便被赵鸷打断。
他冷漠的瞧着她,摆手示意她离开,“退下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男人疏离的话,随风轻飘飘的传入秦幼微耳中,她双膝一软她险些跪倒在地,她强撑着颤栗的身子,又福了礼,“臣妇告退。”
如逃似的远离了桃花林,她捂着猛烈起伏的胸膛,久久无法喘息。
她来不及多想什么,仓惶的绕着路去寿康宫。
这厢,楚妢正与命妇们说着话,未几唐嬷嬷掀了珠帘走进,附耳戚语。
她听了眉头颦蹙,小声道:“你亲眼瞧见了?”
唐嬷嬷道:“奴婢叫去给周少夫人引路的小宫女亲眼看见,陛下似乎还和周少夫人说了好一阵话,看起来像是……”
楚妢阖眸,疲惫的倚回软榻,葱指捏了捏眉心,低声道:“盯着些,莫让皇帝再靠近秦氏。”
唐嬷嬷应是,犹豫了会又道:“太后娘娘,奴婢瞧着,若留秦氏在宫中,委实是个祸患,倒不如结果了她。”
楚妢正色看她,斥道:“你若不怕皇帝诛你九族,大可以试试。”
皇帝自登基后性子就难以揣度,不像从前那样容易拿捏,但凡触及他的逆鳞,她的太后之位也保不住。
唐嬷嬷敛眸,低着头愧道:“奴婢失言。”
楚妢视线移回手中的茶盏,指腹摩挲着杯沿,眼中微含郁色,转瞬而逝她低声道:“无妨,只要她留在宫里,就生不出什么事。”
怕就怕,皇帝对她还有存有几分旧情,若真如此那就难办了,当年袁姬的下场人尽皆知,她要是处理不慎,怕是要重蹈覆辙。
秦幼微到了寿康宫,跟着宫女越过黄门,宫女进屋禀过太后得了允,她才得以由尚仪引了步入内殿。
秦幼微腰身一弯站在那聘聘婷婷福了礼,“臣妇秦氏见过太后,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楚妢慵懒地斜倚软榻,凤眸微抬浅浅瞥了眼仍维持着福礼姿势的女郎,遂捧了案几上的那盏碧螺春,浅呷一口,却不发一言。
在座的命妇们面面相觑,皆默契的噤声,谁也不敢在此时插嘴,殿内顿时静得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