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萍淡淡看了她一眼:“该谁就是谁。”
文竹不敢再说什么,服侍她卸了妆换了寝衣便退了出去。
石竹带着小丫头抬了熏笼过来,亲自把暖瓶等物妥当放好,陪笑道:“小姐早些安置吧。”服侍谢青萍躺下,放下帐子,移灯出去,自在外间的大床上倒下。
谢青萍静静等了一个时辰,听见外面石竹鼻息沉沉,知道她已经睡熟,便起身换了一套棉衣,拥被假寐。
但心里有事根本就睡不着。
外面梆子声响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捱到亥时末。她整理衣衫,挽好头发,端端正正坐着,静等皇甫谦到来。
刚一交子时,床帐微微一动,皇甫谦的声音响起:“准备好了?”
谢青萍掀开帐子下床:“可以走了。”
皇甫谦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发现她竟然穿了一套男装,头上戴着一顶儒巾,帽檐拉得很低,甚至遮住了双眉,领口也尽力上提,遮住了口鼻,只留一双灵动的妙目,炯炯望了过来。
皇甫谦忍着笑,围着她转了两圈,拍手笑道:“你这副模样若是被人瞧见了,会不会说是诚意侯府大小姐不守闺训,擅自与男子交接?”
谢青萍淡淡看了他一眼:“你若让我暴露了行藏,只能说明逍遥公子这么多年不过是浪得虚名!”
皇甫谦被她噎了一下,不恼反笑:“好!伶牙俐齿,我……欣赏!”向着谢青萍伸出手来。
谢青萍下意识往旁边一让。
皇甫谦的手落了空,讶然道:“你莫不是认为我有腾云驾雾的本事吧?”
谢青萍的脸微微一红,两世相加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足够做他的娘还有余,做什么还这样扭捏?于是大大方方往皇甫谦身边一站。
皇甫谦伸手揽住她的腰,推开窗子纵身而出,脚尖轻轻一勾,窗户应声关闭。整个人鹰隼一般腾空而去,在树梢轻轻一点,甚至连梢头积雪都不曾惊动便已借力而去。
如是几个起落,便已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
谢青萍第一次双脚离开地面,微微觉得有些眩晕,忙闭上了眼睛,鼻端属于男子的干净而清爽的气息便格外鲜明,那似乎是松柏的清香,因淬了雪气,而更加清冽。
他身上却是温暖的,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谢青萍立刻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到了,下意识便要和皇甫谦拉开距离。
皇甫谦低声斥道:“别动!”
谢青萍睁大眼睛,只见眼前景物飞掠,树梢在眼前一晃而过,这才想起二人还在半空,若是惹得皇甫谦分心,说不得狠狠一跤是要摔定了。人家逍遥公子一身绝艺,自是不怕,可自己一个闺阁弱质,摔这么一下必定谷断筋折。可是林宥之母子还在坐等富贵,她怎么甘心!
皇甫谦清晰的感觉到怀中人儿情绪的变化,不由得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那双美丽瞳眸中的深深恨意猝不及防撞入眼帘,心头不由得微微一颤。
她不过是个十二岁多一点的少女,哪里来的这样深重的恨意?他自问对她已经十分了解,可是这恨……
双足落地,谢青萍短暂的眩晕还没过去,不由得一个踉跄,皇甫谦忙伸手托住她的手肘。
谢青萍站稳身形,轻声道谢。
皇甫谦突然问道:“林宥之怎么得罪了你?”两个人并无交集,按理说之间不可能有恩怨纠葛才是。可是谢青萍却能把林宥之的字模拟到连林宥之也不辨真伪的地步,而且,谢青萍似乎对林家母子的脾性十分熟稔,甚至连林宥之的动向都能猜到十分。这一切的一切不能不令人起疑。
谢青萍往旁边错开一步,警惕地盯着他,冷然道:“与你无关。”
皇甫谦微微一愣,随即恢复了往日的散漫不羁:“不过是因为看你处心积虑对付他而一时好奇罢了。我自己的事千头万绪尚且自顾不暇,哪里有空理你?不过,看在我们素日的交情上,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凡事过犹不及。”
谢青萍态度十分冷淡:“多谢你的好意,我自有分寸。”
皇甫谦一笑,轻轻一击掌,屋子里便亮起灯光,一个男子的声音低沉的问道:“来了?”
皇甫谦把谢青萍往前一推:“你们父女重逢,我便不去碍眼了。一个时辰后我来接你。”
“哎~”谢青萍心里忽然升起莫名的紧张,手在意识之先抓住了皇甫谦的袖子。
“诶?”皇甫谦的目光落在谢青萍的手上,因为紧张而用力过猛,她的手在雪光中隐隐泛着青色,心中一软,不由伸手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我就在附近。”
谢青萍得了这一句保证,心中大定,松开皇甫谦,深吸一口气,抬步走到门口,轻声道:“来了。”
一个时辰后,谢青萍开门出来,眼皮微微红肿,眸底却有冷芒闪烁。
不等她有所反应,身边微风乍起,皇甫谦已经出现。
“走吧。”皇甫谦将她揽进怀中,就要腾身而起,忽然微微一滞,“你很冷?”谢青萍的身子就仿佛在冰水里浸过,冷得令人生畏。
谢青萍不语,只是咬紧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