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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重溯之梦（第1页）

路明非缓缓睁开眼睛，极夜下的暴风雪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凝固在空中。

漆黑的冰湖上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鳞甲开裂的地狱犬凶狠地龇着牙、露出了龙血刺激下变得狰狞的犬齿。

但此刻，它们都在某种凌驾于时间之上的伟力下，变成了鲜活的雕塑。

他本该带着一具衰弱得快要死去的身体静卧在病床上，等待着委员会榨干他最后的价值来换取乔薇尼的存活，可眼睛一睁来到了蚀骨的噩梦里。

细碎的脚步声在冰湖上传播很远，他循声转头，一个半大男孩穿着整洁得体的黑西装，领口塞着洁白的丝绸方巾，踩着那双方口小皮鞋向他走来。

按理说，在这种冰面哪怕是穿着雪地靴都得小心翼翼得防止滑倒，可那个男孩每一步都好像有神话中的风妖给他托住了脚底，带着末代皇帝般的威仪。

看着本该贱兮兮鞍前马后殷勤伺候他的小魔鬼，路明非心底却泛起了寒意。

小魔鬼这是知道那个所谓的“计划”以后，提前把自己拖入梦境先动手了么，也难怪，自己没告诉那群研究员从来都是小魔鬼主动拖自己进入梦境的。

明明马上就要迎来生死搏杀，可路明非的心好像狠狠抽痛起来，往日里似乎存在过的兄弟温情像阳光底下的皂泡一样“啪”地破了，他们终究要提着看不见的刀剑在这无天无地无人的意识深处，以生死作为筹码，进行最后的搏杀。

“哥哥，你为什么在害怕我？”路鸣泽幽幽地叹了口气，“你怎么还不明白，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和你才是真正的一条心啊。”

“你明明都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缩在这座监牢里了，不难过路麟城的背刺，却在猜疑最爱你的弟弟，就算是魔鬼也会伤心啊。”

“我害怕的不是你，”路明非轻声说道，“就像师兄说过的，如果我消失了还有什么痕迹证明我存在过呢。作为世界上最大的怪物，同时也是权力者们的棋子对吧，就像星际里面派出去探路的小狗，我永远不会顾虑对于它们的舍弃，我就是那条狗。”

路明非从来都不傻，比起被扯着头发被迫接受事实，他更想像一只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眼不见心不烦。

可沙子总有被风吹走的那一天，这只鸵鸟也许会被抓起来做一只大号火鸡。

“那么交换么，当弟弟的真是为哥哥操碎了心，我自己都没想到，我会有心软这种东西。”路鸣泽撇了撇嘴，“兜兜转转这么久，一条命都快花完了，就算是超级黑奴圣斗士星矢都快拯救到女神了吧？你却把我生意砸了要带着弟弟一起去死啦。”

“哥哥你不仅把你的王座弄丢了，师兄，小怪兽还有你的师姐，全都是，你的四分之三条命的价值都被餐桌上的食尸鬼吃干抹净啦。你不恨么。逆我们的，不该去死么？”

路鸣泽的语气越来越快，好像青面带翼的恶魔吮血的呼吸，狰狞的青筋在他白净可爱的圆脸上凸显跳动，黯淡的黄金瞳深处仿佛重新流出了熔岩。

“哥哥这是命运最后一次的岔路口，回到你面对卡塞尔之门的那一天，改变你悔恨我憎恨的一切。”路鸣泽压低了声音，好像远古的恶魔向凡人传授禁忌的隐秘，“世界上一切都是等价的，这次支付生命的不光有哥哥你，还有我啊。”

路明非这才注意到，小魔鬼低垂的手上缕缕鲜血滴落而下，西装内里的白衬衣好像染血的绷带，渗出血色的痕迹，曾经高贵威严的黄金瞳如今像风中黯淡的古烛。

原来强大神秘如小魔鬼也真的有快死的时候。

他用自己贱兮兮的衰仔灵魂跟小魔鬼换来了杀龙王如宰刍狗的力量和“几乎无所不能”的许诺，可现在连几乎无所不能的魔鬼都得献祭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回到过去的机会。

就好像你打游戏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打到了最后，这时候你发现新手村门口的的npc才是幕后boss。

于是你掐着腰得意大笑，就你还想骗过本英雄？这时候npc摆摆手说不不英雄你误会了，我只是boss手下的小弟，真的boss在那口枯井下面呢。你手上那个开局家传的戒指就是打开枯井的钥匙，你要献祭掉这个开挂的戒指接受这个隐藏结局的邀请吗？还是装作不知道杀掉这个假boss回去接受村民的鲜花和姑娘的秋波？

路明非无声笑了笑，微微低下头端详着这个自称他弟弟的半大男孩，这个男孩无数次把他从危险中捞起，却又是最觊觎他生命的魔鬼。现在这个魔鬼就要死了，却带着他曾经最奢望的交易踏着无边风雪来到了他身边。

你只需要点点头就可以逃离这个噩梦一脚踹开最大的敌人去开龙傲天的二周目啦，你再也不是耷拉着眉毛的衰仔啦。

那你在犹豫什么？发现隐藏结局你不该欣喜若狂去答应么？你当初可为了那个《天地劫》的隐藏结局肝了很久啊。

“是奥丁的那个言灵么？可是他还是活蹦乱跳的，甚至还有余力逃出那个尼伯龙根。”

“怎么可能是那种骗术。”路鸣泽面露不屑，“不管是希腊神话还是北欧神话哥哥你应该听过三女神的故事吧，克洛托纺织命运之线，拉克西丝负责决定命运之线的长短，最后由阿特洛波斯在众神们的恸哭哀求下剪断命运之线。在北欧神话里她们三女神又被称为乌尔德，贝露丹蒂和诗寇蒂。”

“不管在哪个神话里，当那条线被剪断，一尊漆黑的古龙都将从腐朽的树根下苏醒，给世界带来那场命定的黄昏。”

“你说的线其实就是，”路明非打断了路鸣泽的话，“世界线！”

“啪！”路鸣泽打了个响指，“如果说世界的是以线性的方式收束在一起运行下去的话，奥丁把你师兄藏起来的戏码大概就是把世界线的一部分涂上他想要的颜色。”

“哥哥你听过‘掩耳盗铃’这个成语么，这次不过是那个蠢货用言灵和炼金术把世界的耳朵都蒙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