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儿没见到李令月,她跑到公主寝殿时被一位宫女拦下了。
这位宫女穿着杏色宫装,头上插着几根精致的银簪,从穿着打扮能看出来品级不低。
“姐姐,我找公主有急事。”上官婉儿低着头轻声道,“您可以先去通禀一声,公主会见我的。”
谁知那位宫女不过上下扫了衣着寒酸狼狈的她一眼,便讥讽一笑:“公主不见人。”
上官婉儿捏着袖子,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姐姐,拜托您了,我娘病得快死了,我想请公主替我请太医来救人,人命关天,还请姐姐通融一下。”
“大胆婢女,这样一件小事也来打扰公主。”宫女横眉,双眼含着丝怒气,“现在还敢指使我,我说了公主此时不见人,就是不会见人,别说不过是一个贱婢的死,就算是你们这些奴婢都死绝了,我也还是这句话:公主不见人!”
“姐姐,我不过想请您通禀一声而已,这件事情很难吗?”上官婉儿在这里被宫女一堵,心火一起忍不住反唇相讥道,“今天你说就算我们这些奴婢死绝了,你也还是这句话,那将来若是公主的乳母也病了呢?你也还要拦在这里不许人进吗?”
“你们是些什么东西?也敢与公主的乳母相提并论?”宫女厉声道,“不过都是些轻贱的东西罢了。”
“张口闭口轻贱,满脑子媚上欺下,却连自己的本职工作都不愿意做,”上官婉儿断然道,“我们二人到底谁更轻贱!”
宫女看着面前站得笔直的上官婉儿,冷笑一声,“来人,把这个不识礼数的贱婢拉下去,教她什么叫作尊卑有别,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这般口出狂言!”
几个人上前想要抓住上官婉儿,但上官婉儿一低腰躲过了其他人的手,下意识就大声道:“姐姐莫不是心虚?”
宫女面色一变,连忙命令那几个抓上官婉儿的人道:“还不快点把她的嘴堵起来,惊扰了贵人,你们都别想活了!”
上官婉儿正要说话,一只大手猛地盖住了她的脸,死死压制住了她的动作。
她想挣扎,可那只手越捂越紧,感觉到呼吸困难,上官婉儿张嘴咬住那只手,这一下使出了她吃奶的劲,捂着她的人忍不住一声惊呼放开了她。
上官婉儿在齿间感受到血腥味,正要说话时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温润低沉的声音。
“怎么回事?”
几个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位穿着金黄蟒袍的男子站在墙角正皱着眉看他们。
方才还趾高气扬的宫女看到来人时,眼神一颤,急忙蹲下行礼:“奴婢教训下人,无意惊扰太子殿下,还请太子殿下饶命,奴婢这就把人带下去!”
上官婉儿愣住了,她头脑中霎时划过当初一身金黄袍服的少年,也连忙转身蹲下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李弘走上前来,低声道:“皇妹正在与父皇母后说话,你们声音这般大,莫不是不要命了?”
上官婉儿一惊,原来公主不见人竟是因为圣上和武后在吗?
“都是这个奴婢在此挑事,”宫女指着上官婉儿道,“我已经告诉她公主不见人,她还要往里闯。”
“我没有,”上官婉儿打断宫女的话,“我想请这位姐姐去通禀一声,可她不仅不告诉我不能通报的理由,还在此放言说哪怕是宫里的奴婢都死绝了,她也不会放人进去。”
宫女抬起头不忿道:“太子殿下,我一直是公主的贴身婢女,这些年来从来都是兢兢业业,未有一刻敢放松,这个奴婢上来就说我媚上欺下,这难道不是挑事?”
上官婉儿没说话,此时跟宫女扯皮绝不明智,她低着头道:“奴婢上官婉儿,祖父是前任大唐宰相上官仪,祖父曾经在弘文馆教过太子殿下诗书礼仪,如今人命关天,还请太子殿下看在祖父的面子上帮婉儿一个忙。”
“你是上官婉儿?”李弘的声音里染上一丝兴味,“抬起头孤看看。”
上官婉儿微微一滞,但还是顺从地抬起头来,她直视着面前一身清贵的李弘。
李弘有些惊讶于对方毫不避讳的视线,下意识正视面前这个粗衣不掩清丽的少女,半晌,他叹了口气,“我听人说,太平在观里为了等一个人好生耽误了许久,孤当时就好奇那个人该是什么样,如今倒是见了本尊。”
上官婉儿听到太平二字时下意识一愣,待听明白李弘说的话之后,不由得低头道:“此事是奴婢的错,连累公主错了时辰……”
“无妨,”李弘轻轻笑了一声,“孤这个妹妹自五岁大病一场之后性子变了许多,去了太平观,与我们就更生疏了,此番她特意向母后请命,让你到她身边来,为了你她向父皇母后好生撒了一通娇,父皇母后一高兴就不打算治你的罪了。”
上官婉儿呆愣一刻,她没想到自己没获罪居然是因为这个。
“只是将来你做了太平的贴身侍女,可就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了,否则将来打的就是太平的脸了。”李弘沉下声音提点了两句。
上官婉儿再次行礼,真诚道:“多谢太子殿下提点,婉儿不胜感激。”
李弘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了一眼旁边一言不发的宫女,问道,“你方才是因为什么想见太平?”
“奴婢的娘亲生了重病,奴婢来这里是为了找公主帮忙的。”上官婉儿低声道。
李弘讶然,他急忙追问道:“你母亲可是郑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