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被这一幕惊呆了,全部呆滞地看着刘讳之离开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有一个人惊异地看了一眼坐在上首处安安静静的上官婉儿,猛然明白了对方葫芦里卖的药。
武后并不信任手底下这群北门学子,她深知自己身为女人,这些学子之中必然有人会因此对她感到不满,但此时她尚且握着权柄,所以这些人只好把自己的心思藏得严严实实……可是万一将来她失势了呢?这些人会不会仗着自己的才华欺骗她,甚至反过来陷害她?
武曌派出上官婉儿和手下的另一位谋士刘讳之,合力演了这么一出双簧,果不其然真就把那些轻视女子,不敬武后的人给引了出来。
所有人恍然大悟,抬头看着安静查书的上官婉儿,心里不由得划过几分冷意。
不过还好,上官婉儿看起来只是撤了他们的职,并没打算要他们的命。
所有人内心都松了一口气,看着她的眼神都带上了些许感激。
上官婉儿恍如未觉,仍旧安静地检查着手里的文书。
殿门外,一位手持折扇的少年经过此地,正撞见几个侍卫押着一名垂头丧气的书生从殿里走出来,大门开了又关,少年无意间往殿内一看,就从越来越窄的门缝之中,看见了他日思夜想的面容。
“崔湜!”一个穿着官袍的中年男人急匆匆走过来,一把抓住少年的手,“你又乱跑!这宫里也是你能乱跑的地方?!”
崔湜抬头看了一眼大殿牌匾,对父亲道:“爹,我要来这里做官!”
崔挹也抬头看了一眼,随后犹豫道:“你最近缺钱了?”
“没有。”
“没人陪你玩了?”
“没有啊,”崔湜掰着手指想了想,“昨日我还和王家几位公子上赌场玩了几把,小赚一笔。”
崔挹眯了眯眼睛,“你昨日去赌了?”
崔湜也不惧,抬头道:“反正你屋里那么多钱,一辈子也用不完,不如拿来给我玩玩。”
崔挹慢慢握紧了拳头,心里默念这是他的亲儿子,不能……至少不能在宫里打。
“爹,你想个办法,把我送到这里来。”崔湜看见父亲闭上了眼睛,反而伸手推了推他,“我明日就要来。”
崔挹忍无可忍,照着崔湜的脑袋就扣了一个暴栗,“来你个头!给我在家老实待着!”
“在家里兴风作浪还不够,还要跑到宫里来……我看你是活腻了!”
崔湜摸着脑袋,心里暗道:你不帮我,自然有的是人愿意帮我。想着便暗暗盘算那群狐朋狗友里,有哪些人可以帮他想想办法。
就在崔湜想好了办法,准备召集朋友们实施时,一个突然的变故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
李治死了。
高宗皇帝在病榻之上缠绵多日,终于在一个清晨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他死前曾单独召见李显和武曌进殿见他,过了一会儿,李显独自出来,又过了一会儿,武曌也慢慢推开殿门走了出来,带出来一个噩耗。
皇上驾崩了。
谁也不知道在高宗死之前的短短一炷香时间里,他与武曌究竟说了些什么,反正最终的结果已经定下来了。
李显择日登基,武曌在旁辅政。
过了几日,巴州传来消息——李贤薨了。
武曌听见这个噩耗时,眼前一黑,直接当场昏了过去。
武曌痛心疾首,无法兼顾朝堂中事,故而不得不又把上官婉儿调了回来。
等到一切事情走上了正轨,李显好不容易登基了,上官婉儿回去处理修书事务,崔湜也混进了修书行列。这长安城偏偏又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这一日,御史台前,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等到御史大夫的车架从旁经过时,他翻身拦在车架之前。
“大人!”老人颤巍巍磕了一个头,嘶声道,“草民冤啊!”
御史大夫便让老人将他的冤屈告知于他,待老头说完,御史大夫一把掀开车帘,看着老头道:“大胆!你可知诬陷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老头将一张血书放在地上,又指天发誓,“草民愿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说完,没等御史大夫拦住他,他便一头撞在了御史台前的石狮子上,鲜血流了一地。
御史大夫当即摔坐在地,看着老头大睁的双眼和地上凌乱的血书,缓缓闭上眼睛,道:“将此人厚葬罢。”说完,挣扎着站起来,一瘸一拐地上了御史台。
不过半天时间,这名当众撞死在御史台前的老头身份就传得人尽皆知,他叫林涂,洛州人士,曾经是洛州底下一个县令的管家,今日来此是为了状告周兴,目无法纪,冤杀县令林远忠。
这件事追根溯源还得从周兴开始说起,他当初担任河阳县令,被高宗召至京师长安,想要提拔他,然而当初林远忠上疏直言当初周兴科举未过,高宗便把提拔周兴这件事耽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