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远天高烟水寒,一帘风月闲。(*1)
陆续去往尘风殿,向师尊请安的时候,绝尘道君正在书房作画。
金色淡光穿透窗棂,被霞姿月韵的身影凝聚,流散着高贵的温雅。
陆续无声跨过门槛,眉眼低垂,悄然站在门口,不敢出言打搅。
“阿续,”绝尘道君早已察觉到他,未曾停笔,只温言微笑,“过来,陪为师作画。”
陆续轻步靠近,站在师尊三步之外。
他看向桌上的画卷。
师尊才刚开始动笔,洁白稠密的生宣上,只有寥寥几笔淡墨,墨韵尚未成型。
“站这么远做什么,”绝尘道君叹笑,“过来”。
“会画画吗?”
陆续摇头:“弟子惭愧。”
琴棋书画四艺,字他认得全,棋会走几步,五音六律和笔墨丹青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那不是正好?”绝尘道君一手拉过陆续的手,另一只手压着画纸,刚好把人圈在怀中,“为师教你。”
陆续默默叹气。被戏弄的次数多了,他已可从容自若,波澜不惊。
甚至还能小心试探着问一点八卦。
“师尊……以前可也有这样把手教人的时候?”
师尊同那位心中明月,是否曾有走来窗下笑相扶,弄笔偎人久(*2)的光景?
他不免再次唏嘘,强如师尊,也没办法同深爱之人松萝共倚,窗前依偎。
只能看着他这个替身,伤怀佳人。
握笔的长指动作蓦然一顿。
“若是有,为师的阿续可会吃醋?”
淡冷音调沉静无澜:“师尊说笑了。”
陆续又不是对师尊心怀不轨的孽徒。他尊师重道,对师尊只有程门立雪,高山仰止。
绝尘道君微不可查,轻声叹息。
“为师比熙宁大不了几岁,我二人学艺,全由你师祖所教。”
“秦时拜入为师门下,已是束发之年,为师从未手把手的教过他。”
雅润嗓音一字一句:“只有我的阿续,我才想这样教导于你。”
他拜入师尊门下时,都快及冠了,又不是三岁小孩。陆续腹诽,无论是老来得子,还是代替品,他都不想这样学。
师尊对他的恩情,他心怀感激。
但无论丹青还是剑法,抑或其他,一招一式,一笔一划都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带着禁锢,让他疲于应对。
他不适合这样的教学方法。事倍功半,什么都学不了。
清艳的眉眼低垂:“师尊,画的是什么?”
此时宣纸上墨韵侵染,一道连绵远山,上有一轮正圆,黑白墨画上,暂时无法分辨是朝日还是落月。
“这是为师此生见过的,最凄绝绮丽的光景。”清雅音调染上几分低沉,“一见,便误了此生。”
“此情此景,镌刻心间,三夜频梦。却无法真正将其揽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