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表情如痴如醉,呢喃似地说道,魂兮梦兮,天上人间。许久,他吩咐我把这一曲《自君别后》弹唱一遍又一遍。这首歌,额娘特别喜欢。额娘和阿玛去后,每次想念他们,都会弹唱这一首。如今,眼前的老人也要去了,离别的歌唱了一遍又一遍。
不知道过了多久,康熙忽然攥住了我的手,他抓得好紧好紧计划抓碎了我的手腕。极力忍住疼痛,我知道他有事情要交代。一张束好的圣旨和一张空白的圣旨交到我手上,末梢处已经已提康熙名讳加盖上玉玺。怔忪,将空白的圣旨仔细折好,收好,仔细地听康熙的吩咐。
他要我好好照顾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我轻轻点头,说好。那一刻,康熙笑了,眼角一片晶莹。他猜到结局,也是无奈的吧!他说,很久之前给我的那块金牌代表“如朕亲临”,你一定会用得着。我轻轻点头,说好。他说给我安排了四哥暗卫,以后他们便直接听命于我。我轻轻点头,说好。涵丫头,我留了道密旨,是关于你的。
李德全走进来,说诸子已经到齐,康熙轻轻点头,示意各位皇子进到内殿来。随即轻声说,若涵,当初如果朕纳你为妃,你是否就不会那么辛苦了?这一句话,让我转过头,泪如雨下。早就猜到,只是强迫自己不去想。康熙轻声地说,傻孩子。
康熙最后说的一句话便是那句‘傻孩子’,待诸子进来请安,他已经闭上眼停止呼吸,仿佛沉沉睡去一般安详,让我觉得他随时会醒来。李德全倏地跪下,悲痛道“皇上驾崩了!”
众阿哥哭了起来。我也好想哭,不理会任何事一直哭,可是我不能。当我缓缓站起来,手执圣旨面对各位阿哥时,哭声一顿,几位年少阿哥随即低头继续哭起来。缓缓打开圣旨,目光轻轻扫过胤禩、胤禟和胤俄,对他们轻轻一笑。只要我在,一定要保住他们。
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大胡子男人,径自入殿跪在一侧。他就是康熙先前召见的隆科多吧?目光轻轻扫过他佩戴的刀,我缓缓开口说,圣旨很长,很长的一段自省,接着便是最重要的几句话,
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不看胤禛狂喜的表情,他走上前双手接下圣旨,我随即单膝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众阿哥纷纷跪下,向新君行礼。胤禟却站了起来,他上前一步,尚未开口,隆科多已拔刀相向。我随即站起来,一脚踹开隆科多,狠狠地说“大胆奴才,胆敢对先皇九子拔刀,不要命了?”
那隆科多甚是大胆,仗着自己是胤禛近臣,竟然把刀指向了我。胤禟的脸色狂怒起来,似乎马上就要冲上来。不理其他,我走上前拉着胤禟缓缓跪下。胤禟看向我,慢慢地一起跪下。他跪向新君胤禛,目光却是看向我。我回他轻轻一笑,示意他安心。他的手,牢牢抓住我的,久久未松。
胤禛怒斥隆科多,接着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我弯身上前,轻声说先皇口谕急召抚远大将军胤祯回京,请皇上派人传召抚远大将军火速进京。胤禛沉默良久,随即吩咐隆科多照办。
诸子退下,胤禛单独留下胤祥,我也被留下。李德全拿出那道密旨,意思无非是十三福晋兆佳。若涵至诚至孝等等,最后意思是册封十三福晋兆佳。若涵为怡亲王妃。因为胤祥的嫡福晋难产而亡必须有嫡福晋么?这一刻,我如此憎恨自己,心中居然有狂喜。他明明已经娶了别人,有了孩子,我居然还爱着他。真是个傻瓜。一个人,再傻,也该有了尺度啊!
胤禛轻轻一笑,随即册封胤祥为怡亲王辅佐朝事。李德全不知何时已退了下去。挥开胤祥的手,不知道如何面对他。若不是,若不是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办,我会彻底离开。横竖都是一刀,我宁愿自己动手,好过被他人伤到。
新皇登基。康熙的葬礼办得无比奢华,妃嫔们哭红了眼。我扶着德妃,看着她一步一摇地走到灵柩前,缓缓跪下。我正待退下,却被德妃一把抓住,跪在她身边。宫妃们诧异地看过来,随即继续哭。
跪拜,送一程,再贵再拜再送。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不知道过了几日,那一日,德妃问我,胤祯何时回来。我说快了,他已在来的路上。德妃紧紧抓着我,这一刻,她对我竟如此依赖。
胤祯匆忙赶回京,却被新帝勒令停留城外。德妃得知情况几乎昏厥过去,我握住她的手坚定地保证会带胤祯来,请德妃保证身子。德妃扑上来直问,你真的能带祯儿来看我么?我坚定地点头。见我点头,德妃笑起来,那么雍容华贵。
虽然迟疑,我仍问出了口:“额娘,对于四阿哥和十四阿哥,您是不是更喜欢十四阿哥多一些?不喜欢四阿哥?”
德妃的眼泪流下来,轻声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会不喜欢?只是老四自小便被带走,不能由我亲手抚养长大,加上他性子冷淡不惜说话,一直不太亲近。只有祯儿自小由我抚养成人,我便连着禛儿的份一起,给了他双倍的宠爱。都是自己的孩子,自然是欢喜的。”
眼见德妃愈来愈悲痛,耐心安抚,她沉沉睡去。胤禛,自屏风后走出来,定定的看向我,直直走来。拥我入怀,轻声说:“让我抱一会,就一会。”
放弃挣扎。因为他的泪,落入了我的脖颈,凉凉的一片。他的身体在轻轻颤抖,这个清冷内敛的人,此刻如何放纵自己的感情。他一定以为德妃不喜欢他,才阻止胤祯进京吧?
对于我去接胤祯见德妃的行为,胤禛睁一只闭一只眼,自然顺利得很。胤祯见着我时,抱着我大声哭起来,像个委屈至极的孩童。我低声安抚他,一遍又一遍。
当身着侍卫服的胤祯出现在德妃面前时,德妃泪流满面,她轻轻抱着胤祯,低声唤着“祯儿…祯儿…”退出去,留下他们母子二人说体己话。
门外,胤禛立在那里,他的脸隐在暗处,看不清表情。我立定,侧耳倾听,当德妃叮嘱胤祯体谅他四哥,说他四哥非常辛苦,要他听话的时候,胤禛终于冲了进去。胤禛冲上前紧紧抱住德妃和胤祯,房内立即传出压抑的哭声。随即转过头,退开几步。这样很好,真的。没有人知道十四阿哥来过,谁去管史书如何记载,那又如何?那是给别人看的,只求问心无愧。
最后,胤祯坚持去守皇陵,胤禛只得同意。德妃哭肿了眼睛,很是不舍。我再三保证会再带胤祯来看她时,她才露出笑容。胤禛没有说话,只是侧过头。把胤祯悄悄送回去,把顶替他的暗卫换回来,一切顺利。最后回宫复命时,胤禛轻声问,如果是我,你也会这么做么?见我坚定地点头,他缓缓地笑了,眼角晶莹闪烁,转过头,挥手示意我退下。
走至殿外,落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轻轻地摩挲,我有些累了。胤祥请问,十四弟见过皇额娘了?我轻轻点头,觉得眼皮好生沉重。听见胤祥轻声说,睡吧,有我呢!
十二月,胤禛勒令胤禟驻守西宁。胤禟并不理会。我给他和胤禩带了胤祯的亲笔信,他们正在读。我问起西宁的事情,胤禟笑着说年后再说吧!
那是一个无比清冷的除夕家宴,依然在乾清宫,可是气氛极其之古怪。最后草草了事,靠在胤祥怀里,知道一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正月,胤禛给胤禟下了最后通牒,令他前往西宁。胤禟依旧不理会,我说要送他去西宁可好?他说好。我去养心殿跪了很久,胤祥试图拉我走,被我拒绝,胤禟得知消息赶来的时候,我已经快站不起来了。他扑通一声跪在胤禛身前,说愿往西宁。胤禛同意,我仍未起身。坚持到了最后,胤禛终于同意侍卫丰云卿护送贝子胤禟前往西宁。
跪得太久,站不起来,胤禟扶着我一步步地走,他满是伤痛地看着我,眸子里都是怜惜。我把手放在心口,轻声说,有些人永远在这里。他灿烂一笑,绝代风华。胤祥走上来打横抱起来大步走开,我往回看,胤禟站在原地,笑靥如花。
雍正元年正月初十,我护送胤禟前往西宁。一路上,两个人说说笑笑,偶尔弹琴吹箫不亦乐乎。胤禟已经会唱那两首歌了,我总觉得他和楚留香越来越像了。半个月的时间,西宁已在眼前。真希望可以这样一直走,一直走,很久很久。胤禟轻声说,目光直视我。
我微笑,握住他的手,低声说,等有一天胤禟不当皇亲国戚了,我们便一起去游山玩水笑傲江湖。泪水,自胤禟的眼角滑落。他紧紧抱住了我,久久不松开。
当我带着侍卫策马离开时,远远地回头,胤禟一身长衫伫立原地,许久未动。泪,终于滑落,再见胤禟不知是何时何景。
回到京城后,我待在怡亲王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前些日子赶路好像累着了,我要好好休息养好身体,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下一个出事的人应该是胤俄。当胤禛下旨的时候,我没有感到意外,只是仍然去养心殿跪着,这次跪得更久些。胤俄得到消息赶来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