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工开工!”领队的大声吆喝着。
杜一舟来不及多想,把那东西匆忙往怀里一揣,和众人一起围过去,争着挑拣称手的工具。
天又黑下来的时候,这些漆匠们早都累得说不出话了。他们回到靠近宫墙的一排小房子里,疲惫的爬上通铺,不多时,就有呼噜声响起了。
杜一舟还是翻了几个身,他是有老婆的人,心里念想着,那口子在家,是不是也在挂念着他呢?唉,这才是第一天,还早呢!想到无望处,他方才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睡了多久,隐约地,有人为他掖了掖被角。他当是老婆,一伸手,想要抓住她。
抓住的却是冰冰冷的一只手,杜一舟一个激灵。
一个人正站在床头。
“干吗啊?半夜不睡觉?明天还出工呢!”杜一舟低低地喝他。
他摇头。
“你不睡,我还要睡!”他嘟囔着,要重新躺下。
一只手,伸进被窝,冰冷。
“你干吗啊?干吗不叫人睡觉啊?”杜一舟恽怒了。
那人还是直直地站在床头。
“兄弟,不要闹了!早点歇着吧。”杜一舟是个好脾气的人,不愿意和人有过节。
可是,只要他躺下,那冰冷的手就伸进来!
“啊——”杜一舟大叫一声!
铺上左右两边的人都不满意地睁开朦胧的眼,瞪着他。
他忙解释,用手一指床头,“你们看,这个人——”
哪有什么这个人那个人?月光惨惨地照在地上,白茫茫。
杜一舟惊得说不出话,伸出的手半天收不回来。直到身边呼噜声再次响起。
不记得是怎么熬到天亮的,反正第二天,杜一舟黑着眼圈,把一桶漆调错了颜色,朱红变成了赭石,被领队的狠狠骂了一顿,还吃了两脚。
他闷闷地蹲在墙角,想着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
几只乌鸦从天空划过,哑哑地叫着。
杜一舟烦闷地站起身,“叮当”一声,怀里掉出一个物件。低头看,原来是昨天晚上拣到的那个东西,都忘了它了。
杜一舟重新拣它起来,这回看清楚了,就是一块很好看的石头,不是玉,却有着玉的温润;不是翠,却有着翠的冷艳;更不是宝石,却有着宝石的晶莹……凭着杜一舟的眼光,这仅仅是一块好看的石头,可以镶在女人的首饰上,也可以嵌在男人的腰带上,如此而已。
想了想,他把它揣回怀里,等着紫禁城的工程完了,回到家去,就把这石头送给老婆燕儿,骗她说是皇帝老子赏的,逗她一个开怀的笑……
禁宫的夜是沉寂的。
虽然有不少工匠都宿在宫里的各个角落,但是月亮升起来的时候,这一片黑沉沉的屋檐下,却似了无人烟。
杜一舟决定要睡个好觉,他实在是太困了。昨天一夜的折腾,早叫这个汉子失了精神。
然而,还是来了……
杜一舟不知道要称那是什么,是人?是鬼?是妖是怪?总之,他还是来了。还是站在他的炕头。
他不动声色的向杜一舟伸出手,冰冷的,似乎还夹带着森森的白雾。
杜一舟翻身跃起,向门外奔去。
他随着他的影子,亦步亦趋。
到了庭院里,高大的柏树下,杜一舟转过身子。他自诩是条汉子,他受不了捉弄,不管是人是鬼。
“兄弟,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为啥要纠缠着我?”杜一舟问道。他知道那一定不是人,要不为啥昨天同屋的兄弟都看不见他呢?
摇头不语,仍旧伸手。
“兄弟,你要啥也跟我说明白了啊,你老这么伸着手,啥意思啊?”杜一舟继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