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相信我有八卦的天性,哪怕也被惊到目瞪口呆,但还是转向易戈道:“那么,你爹是谁?”
他有些吃力地说:“那日见到桂爷,他说我是鬼宫后人,我就猜到了我娘的身份,她是鬼宫圣女,不管我爹是谁,我都是鬼宫后人。”
桂爷却傲然说道:“他父亲自然是鬼宫宫主。他是宫主的遗腹子,他才有资格拥有鬼宫的所有东西。”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忽然想起我的身份一下子在白抑非面前被揭穿时,他大约也是这种不知如何面对的感觉。
我又回过神来,易戈说:“你未必会跟鬼宫对上”是说,我与他是一体的么?
可是,我从没想过与整个云阳武林为敌。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易戈依然是易戈,不是什么少宫主。
我转向桂爷:“桂爷,那你那日这般作为,是为了什么呢?你们不是想重建鬼宫吧?”
他沉着地进屋坐在一张椅子上,道:“鬼宫毁了二十年,我如果有能耐,早也就重建了。这重建,也要看铁柱。但圣女临终前的最大愿望便是让铁柱安宁地过普通人的生活。鬼宫地下有没有宝藏,我也不清楚,但地宫里有许多武林秘籍与老宫主收集的利器倒是真的,或者也有些稀罕的物事。不管怎样,这些东西都是铁柱的,而不是不要脸的云阳武林正道的。他们凭什么来分?”
嗯,我也是那不要脸的云阳武林正道之一,除非我投奔了四叔去。我也肖想鬼宫的神兵利器,好吧,我现在肖想的是我夫君的东西,难怪易戈会问我,如果真有后人,我会不会强夺。
桂爷又道:“那天,铁柱告诉我你是北狄云阳两国的公主,还是龙雾派的传人,你身份地位高贵,铁柱与你成亲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但他是鬼宫少宫主,以鬼宫地宫作聘该也够了吧?”
我心有些乱,但还是喃喃地说道:“我并不在意他是什么人,我只是太吃惊。”
桂爷走后,屋子里一片沉寂。我呆呆地坐在窗前,而他在我身后静立得象一个影子,什么话也不说。
良久,我才问道:“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没有什么打算么?”
他说:“有,帮你寻逐虹。”
我有些惊诧地转身看他:“再然后呢?”
他说:“没有!”
他解释道:“那地宫中有没有宝藏还并不一定。如果有宝藏,娘一定知道,没告诉我便是没有。如果是她知道而不告诉我,就是不想让我去碰那些东西。先前我们过得那般苦她都不说,那现在即便有又如何?再说,你也不在意我有没有财宝。”
他说得似乎挺在理。我微笑起来:“除了逐虹,我什么也不要。”
他忽然又问:“你若是找到逐虹了,还有什么打算?”
我摇了摇头:“回府,好好地过我的日子呗。或许隔一段时间再重出江湖。”
我忽然想起一事:“糟,我们在村里住了几天了?我和景公公说,如果我十天未到郭城,让他们去找思邪宫帮忙的。”
他说:“九天了,明日正好十天。那明天我们便去郭城吧。”
“那只怕是来不及了吧,从这里到绵渝,从绵渝到郭城,一日不够啊。”
他却沉静地道:“我知道一条近路,足够了。”
他带我出村的是另一条路,通往那一座山峰。他说:“我少年卖艺的那阵子,除了潜县,也去郭城,其实村里去郭城,比去绵渝还更近一些,我们那时候,多半还是去郭城。”
这条路比我进村的路略好些,看着路要大一些,但要翻越一座较高的山岭,有几处,不能骑马,我们只能将马小心地牵过去。一路虽还是寂静,但有易戈相陪,我安心了许多。午时在林中稍做小憩,吃点干粮,他先去搜了一堆落叶枯枝来。落叶上铺了他的披风方让我坐下,又燃了枯枝,将干粮热了递给我,他还记得我癸水未走。我有些小小的感动,昨日因他的身世带来的那点赌心散了许多。我这般纠结他的身份做甚呢,难道他是鬼宫少主,我便不要他了么?他又不是潜伏在我身边谋求什么,即便是潜伏,他难道会算到我会指婚指到他吗?如果真是这样,我算是嫁了一个神人了吧。再说,在他出生之前,鬼宫便灭掉了。
申时左右,我们赶到了郭城。郭城,易戈比我熟悉,我说他们应该住在城中最大的客栈,他便带着我左一绕右一绕地来到了顺风客栈。我本想跟掌柜打听七八日前是否有一男一女投宿,转头就看到堂口站了一个娇小的女子正探头探脑地往大门处瞧,可不正是春满?她也看到了我,高兴地叫着“公主驸马”迎了上来,再问景公公,却说是到城口去等了,问清是哪个城口,易戈道:“我去叫他回来吧。”
郭城较绵渝繁华,却无甚好景,我便无心停留,宿过一晚便走。我们往东北而去,要穿过整个郭城。但此处到底不曾来过,在城中穿行时,我便不上马车,由春满、易戈陪着,边看边走。易戈落后我几步,总是与我保持着若有右无的距离。自昨晚与春满景公公汇合,他便回复了原先的沉默与清冷。只在夜来入睡时,他才将我拥得紧紧地,轻声地叫着“雾宝”,柔吻我的额头。
经过一座陈旧的茶楼,看到一个四十余的美妇坐在柜台内,里面坐了几桌悠闲喝茶的闲人,街边上有杂耍艺人和卖跌打药的江湖人,我忽觉场景颇熟,似乎我曾来过这里,见着过这景象,不由站了下来,自语道:“我怎么好象来过这里?”
易戈和春满都有些惊讶,我又摇了摇头。
楼中的美妇朝我看来,忽然便站了起来朝我走来。她站在我面前,盯着我的鬓角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谈小姐?”
我愕然。
她又问:“雾宝?”